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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在苏麻拉姑身后行走;脚步很轻。
大玉儿面朝大门坐定;她身前摆放了一张垫着软垫的太师椅……
“拜见太后”多尔衮犹豫了一下;行了个尊贵的大礼。
大玉儿起身摆手:“王爷请坐”
在此刻;他们相互尊重;相敬如宾。
多尔衮弯腰;一直等大玉儿坐下去;才走到椅子前落座。
“我这里有些东西要给王爷看”大玉儿招招手。苏麻拉姑捧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托盘上堆积了两排高高的奏折
多尔衮伸手拿起最上前一本展开;一眼扫过;然后面无表情的放到一边;再翻开下一本。
他脸色平静;呼吸均匀;好像那些奏折里面的内容与他毫不相关。
大玉儿静静的等着;约莫小半个时辰;多尔衮一共翻阅二十三封奏折。无一例外;那些奏折的署名都已被涂抹于净。
扔下最后一本奏折;多尔衮拱手:“太后;您希望微臣说什么呢”
“有些事情不受你控制;也不受我控制”大玉儿眼角高扬;有些嚣张;也有些妩媚。
“微臣知道了;微臣只是希望得到太后真实的想法。”
“济尔哈朗没打过仗;实非良将;王爷必须要到淮扬去主持大局。淮扬一败;你我在这里所有的坚持都不再有意义”
大玉儿修长的眉毛随她的语气有节奏的跳动;这是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的一面。她不是当初被多尔衮欺负的无处躲藏的太后了。
该容忍时容忍;该出头时出头。多尔衮低看了她;大清满朝文武都低看了他。
“哀家被这些拿给王爷看;是要告诉王爷;哀家没什么对王爷隐瞒的;王爷不在京城的日子;哀家担保京城不会有任何变化。”
多尔衮沉默;然后道:“微臣领旨”
“鳌拜死了;死在战场总比死在天牢中好”大玉儿唏嘘。这是一句提醒;也是一句警告。多尔衮也要放弃门户之见。
多尔衮无话可说;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
“王爷……”大玉儿神色纠结;幽幽的说:“如果王爷抵挡不住明军;就退回塞外吧”
“微臣不会放弃的;这也是先帝的夙愿”
勉强支撑不是明智之举;但多尔衮无法容忍自己大清在自己手上兴旺;又在自己手上衰败;想必大玉儿也是如此。
第713章 水路(一)
五艘小船呈箭头形飘荡在蓝天碧海间;桅杆上的船帆斜斜的挂着;像极了靠在船板上无所事事的船夫。
西边的海岸线像是划在天边的一条灰色的痕迹。
没有人撒网;木船吃水也不深;这五艘船不是渔船;也不像是货船。有水手们在船舷两侧无聊的看着曲曲折折的地平线。
第二列西边的那艘船最大;船舱正中摆放了一个案台;上面摆放一条手臂长的大鱼。
顾三麻子撸起一对衣袖;手里拿着一柄剔骨尖刀。
他动作敏捷的像头豹子;手腕一抖;尖刀飞上天空;坐在对面的施琅还没回过神来;那柄尖刀的柄又被他稳稳的握在手中。
“这生鱼必须要自己杀;自己片;自己蘸汁;也要……”他抬头向对面的年轻人展现了一个自认为很迷人的笑容;“……自己吃”
不过;他那张麻子脸;越笑越丑。
他手腕抖动;锃亮的尖刀在空中在织现出一片闪亮的网;鱼鳞翻起从头部被赶到鱼尾。片刻之后;鲜嫩的鱼肉展现在眼前。他满意的打了个口哨;把手中鱼翻个身;又刮去另一面的鳞。
“好了”他喝叫一声;然后手起刀落切在鱼颈处;手腕往下用力一划;“嘎吱”的鱼骨断裂声后;鲜红的血染上刀刃。
施琅端坐在一个小木凳上;双手托腮;专注的看着。
两个月来;他们从崇明岛往北一直走到登州以北的辽东海面;在海上遇见好几次风暴;在辽东还与海盗大战一场
这三艘船上水手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风暴难不倒他们;海盗更是小菜。北方的海盗还用跳船这种原始的攻击手段;几轮火炮后是持续了半天的追逐;直到把所有来犯的海盗船都击沉他们才罢手。
如果路上都是一帆风顺;他可能交不到顾三麻子这样的朋友。
顾三麻子的年龄是施琅的一倍;用一个词来形容他;就是“热情”。据说他从前是海盗;施琅从未见过这样的热情的海盗;海盗都很冷血;就像……
施琅想到那个人心里还有畏惧;他也是在海里讨生活的人;不该有恐惧心理才是;可谁又能真的完全摆脱恐惧。
白色碟子中堆放了一排厚度匀称的鲜红色鱼肉;青色的小芥菜堆放在一边;顾三麻子粗糙的大手伸到施琅面前。
“来吧;美味啊”
施琅苦着脸接过碟子:“再美味的东西连吃两个月;顾叔也不会腻烦吗?”他叔叔施福与顾三麻子兄弟相称;他理所当然称呼顾三麻子为叔叔。
顾三麻子“嘿嘿”的笑:“你小子;再过三五天;就能吃上菜了”
顾三麻子指向西边;今日海上有薄雾;海岸线时隐时现:“已经到了扬州府地界了”
施琅送了一块鱼肉进嘴;他蘸的芥菜有些多;长大嘴巴呼气;好半天才恢复过来;惊问:“顾叔对航道这么熟悉?”他是无法从这么模糊的场景判断现在到了哪里。
“这么大的事情;能不上心吗?”顾三麻子远眺;“北伐之战啊”
施琅又塞了一块鱼肉入嘴;听见顾三麻子的后半截话;忍不住问道:“顾叔;您说摄政王会让我大明王师在哪里登陆?”
顾三麻子想了想;说:“无论哪里都一样”他们沿途特意查探了清廷沿海的防御;水师的战力与海盗相差无几
“您说;摄政王会不会直接打到辽东去?”施琅双眼发光。北伐是大明武将梦寐以求立功的机会;他很庆幸;能赶上这个时机。
顾三麻子立刻摇头;回答的很于脆:“不会那里冬天太冷了;只有**两个月合适的航行季节;南方人在那里熬不下去。”
不管在那里登陆;想想都让人心潮澎湃。施琅很快换了一个他更关心的话题:“顾叔说;王爷会派谁为水师统帅
顾三麻子回到案台;用尖刀刺取一块鲜红的鱼肉放进嘴里;边嚼边说:“回到南直隶后;你自己去问摄政王吧
施琅撇撇嘴;“我哪里敢”
摄政王准备让水师参与北伐;知道的人不多。但顾三麻子听说;在他们出发查探航线前;水师中的几个顶级人物;就已经在为此事争斗了。
年初;施福受郑芝龙委托;奉摄政王命北上;接管了长江防线。摄政王会让一个闽粤人担任水师主将吗?顾三麻子认为不可能。南直隶和浙江水师不是没人。
施福和眼前这个年轻的施琅;都以为施福坐稳了北伐水师统帅之位。
过了扬州地界;前面就是长江口;海面上的船只立刻多了起来。顾三麻子命水手挂上大明的旗帜。
往前行驶一个时辰;两艘巨大的水师海船迎面而来。
施琅看出那是福建水师的战船;走到船头兴奋的挥舞手臂。在闽地;每艘出海安全返回船只都有一个兴奋的理由;无论是渔船还是商船。
大船与小船上的水手交换旗语;最后像两只大鹰护送小鸡;在两侧陪着五艘小船南行。
战船到崇明岛时已是下半夜;码头上点燃了无数篝火。施福得到消息;早就在码头守候。他不是来接侄子;是来接顾三麻子的。
木船靠岸;施琅跟在顾三麻子身后跳下船;呼吸了一口带有青草味的空气。
“施总兵”
“顾副将”
顾三麻子虽是副将;但他才是崇明岛真正的管事;施福的水师不过是被临时安排在此地驻扎。
两人见礼;并肩走向水师卫所;顾三麻子的义兄顾标率亲兵在码头外等着。
施福道:“顾副将;摄政王十天前传来命令;让你回来后立刻前去扬州觐见。”他有些羡慕和嫉妒;他身为总兵统领一万多水师;在摄政王眼里比不上这个满脸麻子的副将。
“啊;估计让王爷等急了”顾三麻子揉揉眼睛。
“辛苦顾副将了;沿途都顺利吗?小侄没给你添麻烦吧”
施琅跟在两人身后;竖起耳朵偷听叔叔与顾三麻子在说些什么。
顾三麻子称赞道:“你有个好侄子;有他显身手的时候”
“王爷急着召大人;只怕是北伐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我叔侄从闽地千里迢迢而来;是想北伐为国效力;请顾副将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施福拱手;眼神被身后的火把还要炙热;“事成;在下必有厚谢”
第714章 海路(二)
崇明县令深夜打开城门;迎顾三麻子等人进城。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夜晚不开城门的规矩也是人定的。
顾标率一帮兵丁把他送到门口各自散去;经常出海的人上岸后最需求是什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