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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上没有外客;只有两人。
玄武坊的寇白门受邀前来献艺;歌舞双绝。翟哲不认识她;但寇白门的模样让他想起了那位杭州歌女。
一曲完毕;翟哲问:“你会唱金山战鼓吗?”
寇白门停下来;福了一福;道:“奴家会唱;只是今日只有奴家一人;唱不了这个戏。”
“无妨;你只捡几段唱唱。”
寇白门轻轻嗓子;唱道:
“我红玉一路而来
但只见妇北夫南哭震地
家破人亡怨冲天叹
将士却无鸿鹄志
怒马不发整日闲
一声胡笳城便破
逃之夭夭挥马鞭
这才是雄关未失雄心失
江山哪得不破陷”
她确实是好嗓子;声调蜿蜒;哀意满堂。
翟哲侧首;见陈子龙脸现悲伤之色;摆手道:“好了;你退下吧”
寇白门欠身离开宴会厅。
这大明的江山不是朱家恢复的;而是他们二人联手恢复的。翟哲正是要勾起陈子龙对剃发令时那段惶惶然不可终日岁月的回忆。那曾是陈子龙最为痛苦的日子;现在则是他最值得荣耀的时刻。
“卧子兄;许久没有与你对弈;还记得宁波府那个不眠之夜吗?”
陈子龙道:“王爷有意;我怎敢不从”
“请”
“请”
两人起身离开宴厅;换了一处凉亭;陈子龙命仆从到书房取来围棋;晋王侍卫守在院子门口处。
翟哲占先;白子落盘。
“汉家江山恢复不易;我如今收手;隆武帝能保住东南一隅吗?”
“不能”
“我不登摄政王位;能保住郑芝龙不反吗?”
“不能”
“我与隆武帝之间;还有化解的机会吗?”
“我……;我不知道。”
棋盘上啪啪作响;两人口中唇枪舌剑;有问有答。整盘棋中;两人都没有长考;如赌气般落下棋子。
半个时辰后;陈子龙投子认输。他的心乱了他今日的选择;意味着要推翻自己几十年来信奉的道理;
翟哲开出筹码:“卧子兄退归松江;我会保住杜麟征、周立勋、徐孚远和彭宾在朝堂中的位置;但夏允彝近日言辞激烈;我让他回去给卧子兄做个伴。”
“一切听王爷安排”陈子龙长呼出一口气。
“你若用空暇;可往苏州书院一行;方密之在那里做的是百年大计;你我皆不如矣”
翟哲赞叹方以智;同时把陈子龙与自己相提并论。
陈子龙很受用。
文人的需求在另一个境界;他们不仅仅需要权势和地位;更想要的是尊重和承认。
陈子龙辞官不可阻拦;他这个复社元老放在朝堂中;宗茂很难大刀阔斧行事。但翟哲绝不是彻底打压东林党;希望有些人莫要错会了他的意图。陈子龙合适做一个守成宰辅;但现在是开拓之局。
离开陈府;翟哲心中大石落地。
稳住陈子龙才是他计划中最重要一环。即使是摄政王位的诱惑;他也不想因此与陈子龙反目。陈子龙妥协;意味着江南士子不会引发太过激烈反应。
陈子龙谦谦君子;行事果敢;若不是他出身复社;被无数乡情和人情羁绊;本该是最合适的宰辅。
第623章 西南藩
柳随风登上客船。
经过三年的奋战;长江终于成了大明的内河。为了鼓励商旅;朝廷今年下大动作整顿长江水道;常有水师在江中巡逻;一遇水寇格杀勿论。江中已见不到大股水寇。
他先走水路到湖南;再经广西和贵州往云南。季弘将派人在桂林接应他。
招降大西贼原本没有柳随风什么事;翟哲已经委托季弘全权处置;但柳随风以自己有与流贼交往的经历;忠贞营也是他从堵胤锡手里夺过来的;主动请缨。
他想以此功劳为自己在未来的朝堂变局中谋取一个好位置。
一路辛苦;经长沙到武冈;武冈总兵陈友龙派出一百兵丁护卫。柳随风带有三十名兵丁;但湘西和广西不同于江南繁荣之地;深山中藏有许多苗民部落;语言不通;拦路劫财杀人都是寻常事。陈友龙在这一片凶名远扬;他派出的兵丁都是熟悉深山老林生活的山民;柳随风思虑后没有拒绝。
从武冈入桂林;柳随风决定在这里逗留两日;拜见广西巡抚瞿式铝。
瞿式铝和何腾蛟是多年好友;何腾蛟在南京被斩杀后;广西与朝廷的关系便中断了。瞿式铝没有明面上对抗朝廷;但田赋是一两也不往南京送。
不过在广西;瞿式铝的还做不到一言堂;除了督抚营;广西一大半兵马掌控在广西总兵陈邦博手里。
柳随风把一行人安置在驿站;主动往广西巡抚衙门拜访。没想到瞿式铝非常冷淡。一见面便质问晋王封摄政王之事不合朝制;言辞激烈。他往西南一行也在探听广西督抚的口风;他也不与瞿式铝争论;只是笑称朝廷自有公论。
在广西巡抚衙门不欢而散;柳随风无奈返回驿站。
他这个身子骨;一路上折腾;早已疲乏疼痛;又在巡抚衙门受了气;也就是他涵养功夫不错;对瞿式铝忍气吞声
家丁打来一盆热水;放入广西本地的草药;柳随风泡了半个时辰;又洗了澡;觉得通体舒泰;简单用完晚膳。天色已黑;他并没有准备就此休息;而是捧着一本书在昏暗的光线下就读。
亥时左右;在驿站外看守的吴百总前来禀告:“老大人;驿站外来了客人”
柳随风放下书;他等的人来了。
“让他们进来”
吴百总出门;片刻之后;从外面带进来三个人。后面两人被拦在门外;他领走在前面的那人入内。
为首那人戴着青色小帽;看上去像个管家或者是随从。
那人随吴百总进门;见柳随风倚靠在床上;双膝跪地;道:“见过柳侍郎;小人是陈总兵的管家;奉命前来拜见
柳随风脸色拉下来;哼了一声;把书放下来。陈邦博只派一个管家来;那是没什么可谈的了。
“柳侍郎;桂林的局势很微妙;家主不敢大张旗鼓前来拜见;请柳侍郎见谅”那管家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道:“家主正在门外”
柳随风闻言;立刻从床上坐起来;道:“快快有请”只派一个管家来访和自己亲自来拜见意思完全不同。前者可看做投石问路;后者则往往被看做投效。
吴百总出门;在门外又带进来一人;个头不高;穿了一身劲装;帽子拿着手中。
那人作揖施礼;道:“下官陈邦博见过柳侍郎”
柳随风气笑道:“你真是陈总兵;何必如此藏头露尾”
陈邦博拱手从衣袖中掏出一封密信呈上来;道:“非我胆怯;柳侍郎不知道;桂林城中除了大人;还有一帮客人
柳随风接过密信;一眼扫过;脸色瞬间变得严肃;道:“瞿大人也想与闽粤同流合污吗?”
陈邦博走近一步;道:“据我所知;瞿式铝和张同敞坚决反对晋王登摄政王;朝廷公告天下那日;广西必反”
柳随风把密信收入衣袖中;嘿嘿笑道:“有陈总兵这般赤胆忠心的臣子;想必广西不会给朝廷引来大麻烦。”
陈邦博神色有些激动;道:“末将敬仰大将军的功勋;只求广西提督之位;必让广西敬奉摄政王。”
“恩……;”柳随风沉思片刻;没有立刻给出明确的答复;道:“我此行去云南招安大西贼;等我回到南京;会向朝廷转告陈总兵的忠心。”
陈邦博神态焦急;道:“只怕夜长梦多”
他的神态让柳随风警觉。
他担心自己要是随口答应什么话;这位陈总兵会不会无中生有;借机控制广西。
大明的朝廷权威尚存;广西文武共存相互制衡;但也正是瞿式铝和陈邦博互为里表;才维持了广西相对**的地位。陈邦博必须要得到朝廷的准许才可能借机控制广西。否则;只能授人以柄;前门驱狼;后门进虎。
柳随风又斟酌片刻;道:“我只是个使者;你说的这些非王爷不能定。我明日向南京传书一封;在我回来之前;瞿式铝若反;请陈总兵暂且忍一忍;等王师一到;里应外合;广西必破”
陈邦博大喜;道:“那就托付给柳侍郎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他拱手告辞道:“驿站周围有瞿式铝的亲信监视;我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陈大人走好”柳随风拱手送陈邦博离开。
等屋中恢复安静;他拨了拨稍暗的灯火;陷入沉思中。
陈邦博被郑芝龙从广东驱赶到广西;与郑氏有夙仇;但他未必会一定会站在朝廷这一边。从他今日的表现来看;他最在意的只怕还是广西提督这个职位。
朝廷封金小鼎为南京提督;加封郑芝龙为延平王以纟可闽粤二地;左若又才被封为陕西提督;早开了武将统领地方军政大权的先例。但;这只是权宜之计;以晋王对朝政的把握;绝不会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