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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克德浑深思熟虑,觉得洪承畴所说有理。
洪承畴走出总兵府,摸摸额头,仰头看天,长叹一口气。
若以大清虑,他当立刻率河南兵马救援西安,对整个大清的局势来看,宁丢河南不能丢陕西。但他是河南总督,从南京到湖广,再到河南,他一败再败,虽然有各种原因,但朝中已有汉臣弹劾他如带来霉运的乌鸦。多尔衮力排众议,力挺他也承担了不少压力。
军中规矩是赏罚分明,他救了西安,功劳归阿济格,若不幸丢了河南,这次只怕多尔衮也救不了他。
河南兵马迟迟没有动静,阿济格军先锋攻破竹水、蓝田两座义军驻守的县城,逼近西安。
领军的是阿济格麾下甲喇额真巴木尔,他听说过左若军的勇猛,担心麾下兵马太少被明军突袭,在西安城外四十里外立营。
清兵才立下营地,立刻有人在营外求见。来人是个汉人,细皮嫩肉,身上的衣衫破旧,但面料还不错。汉人见到清兵多半会躲开,担心被清兵拉去做劳役,这个人却不惧清兵,一直在营外苦苦哀求。
巴木尔命亲兵将其带入中军大帐。
来人一见到巴木尔立刻跪地嚎啕大哭,“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为西安的百姓做主。明贼左若攻入西安后,烧杀抢掠,家父郑才玉稍有不满,便被斩杀在总督府门前。”
巴木尔怒喝:“休要哭的烦躁!”他语音阴森,问:“你要见我,就是为了此事吗?”他暗自腹诽,如你这般模样,左若不杀你,我这里也容不了你。
来人止住哭声,道:“小人郑云来,受西安城内诸位族老所托,前来拜见大人。明贼在城内倒行逆施,士民厌之,如今明贼首左若率军北上延安府,城内守备空虚,我等愿为大清兵马打开城门,里应外合,驱走明贼!”
巴木尔大喜,问:“城内守军实力如何?”
“五日前,明贼主力一万五千人出西安城,一直没有归来,听说正在延安府激战。城内有守军两万,都是陕西流贼出身,为首者是顺贼梁成宝。虽然有明军在城内维持军纪,但那些流贼贼性不改,不时有命案发生。”
郑云来对西安城内局势了如指掌,一看便是下了功夫专门打听来得来的。
“尔等如何能打开城门?”
“小人有个朋友,他爷爷前行日子被左若拉到总督府暴晒了两个时辰,当场晕倒,回府不久后便归天了。我那个朋友平日喜欢舞刀弄枪,在守城兵丁中交了不少兄弟,且城内各家都有护院的壮丁,不敢与明贼正面为敌,但在夜里偷偷摸摸打开一座城门还是可以的!”
巴木尔将信将疑,只是一家之言,未必可信。他要再多打听几日,看看这人说的到底是否真实。
“你且留在我兵营中,等候消息!”
面对庞大巍峨的西安城,巴木尔晕了,左若怎会放弃此城,率军在延安府那般兔子不拉屎的久留。
第637章 血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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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休整一年再次出兵,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江南明军被牵制在江北扬州府。左若军北进陕西,湖北余下的兵马在新野不可进,也不能退。
整个江南只余下宁绍总兵孟康、武冈总兵陈友龙和长沙总兵张守禄,这三人都是朝廷的二流武将。不仅如此,南直隶所有的府兵和浙江五成的府兵被调至江北,湖广的府兵缺少训练,维持地方秩序尚可,拉上战场聊胜于无。
那么,大明的朝廷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期。
郑芝龙近半年一直住在福州,偶尔去广东也是走海路。他这样在浪涛中讨生活的人,坐船吃到饱、睡的香。
福州的天气比南京更热。
郑芝龙躲在阴凉的亭堂中摇着蒲扇纳凉,外面冒冒失失闯进来一个汉子。不经过侍卫通报直接入内的都是郑氏最亲近的家人,来人是郑芝龙的弟弟郑鸿逵。
“王兄,我才听到一个消息,王兄听说过张瑾吗?”
郑芝龙停下蒲扇,问:“张瑾,那个被通缉的太监?”
大明刑部的海捕公文发往各地官府,福建和广东名义上尚是大明的省份,也接到刑部的命令。朝廷的公文口吻非常严厉,敏感性的人能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正是,那个人过仙霞关来福州了!”
“来福州了?”郑芝龙瞬间觉察到什么。
郑鸿逵的部将担任仙霞关守将,凡是从浙江进入福建的商旅百姓都要通过这座关卡,所以提前得到消息。
“他要见王爷!”
郑芝龙猜到隐藏在张瑾身后的秘密,显出兴奋之色,起身走动,右手无意识的摇动蒲扇。
“你说,我要不要见他?”
郑鸿逵拱手道:“当然要见,朝廷对付一个太监花了那么多的心思,仅仅为一个小太监,值得吗?王兄见了张瑾,进可攻,退可守。先拿到张瑾手里的东西,实在不行把张瑾交给朝廷,也可借此对晋王示好!”
“好!”郑芝龙手中蒲扇猛然一挥。
两日后,傍晚时分,郑鸿逵领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年轻人走入延平王府。
王府内红烛高照,富丽堂皇。
张瑾蜷缩着身躯,他今日的身份是大明皇帝的秘使,但这一个月来的遭遇让他实在挺不起腰来。
郑鸿逵在前面领路,恐吓道:“朝廷往各地发了缉捕你的公文,延平王见你也是担了不小的风险!”
张瑾看着眼前的路发呆,一路不回话。郑鸿逵演了独角戏,觉得没意思,以为这个小太监是不是被吓傻了。
转过几道弯,迎面是一座明亮的宅子,张瑾走进门,正对面坐着一个身穿蟒袍威严的中年人。
郑鸿逵行礼,“王爷在上!”
张瑾抬起头,烛光照亮了他的脸庞,他虽然瘦弱,但生的眉清目秀,若是不入宫,一定也是个翩翩美男子。
郑芝龙坐在那里看了半天,见不到张瑾前来拜见,这个小太监此刻双眼中全是迷茫,仿佛忘记了自己为何来到此地。
郑芝龙忍不住,问:“你是张瑾,从南京来吗?”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一下把张瑾从迷茫的状态中敲醒,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脱下脚上的布鞋。
郑芝龙只当这个小太监已经得了失心疯,正在暗自可惜,见张瑾扯着鞋底使劲撕拉。
“鞋中有东西!”郑芝龙明白过来,用眼神示意郑鸿逵递给他一柄尖刀。
张瑾接过尖刀,小心翼翼的划开布鞋,取出一份蜡封薄如蝉翼的丝布。
他小心翼翼展开丝绸,见上面的字迹没有污损,长舒一口气,双手展开,朗声宣告:“延平王郑芝龙接旨!”顷刻间,像换了一个人。
郑芝龙稍微犹豫,并没有如正常接旨那般下跪。
张瑾露出不满的神色,再一次重复道:“延平王郑芝龙接旨!”
郑芝龙仍然没动,这个圣旨能随便接吗?
“张瑾,你是朝廷钦犯,怎么又来传旨?”
见唬不到人,张瑾如泄了气的皮球,趾高气扬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跪地磕头道:“王爷,救救陛下吧!”
这脸色变得真快,郑芝龙也措手不及。郑鸿逵离他近,被弄得啼笑皆非,道:“张瑾,你这是何故,有话慢慢说!”
张瑾把手中的圣旨呈上,郑鸿逵接过来,送到郑芝龙手中。郑芝龙一眼扫过,纵使他心中早有准备,仍忍不住脸色大变。
“陛下在宫中,已如活死人,翟哲狼子野心,朝廷诸卿助纣为虐。圣上期盼各藩清君侧如望穿秋水。”
张瑾涕泪齐下,如杜鹃泣血。
郑芝龙收起血书圣旨,脸上阴晴不定,道:“且扶张公公去休息!”
郑鸿逵伸手夹住张瑾的瘦胳膊,不由他争辩,拉着他往门外走去。
张瑾犹在高叫:“王爷是天下诸藩之首,可不能辜负了圣上一片苦心。”
郑芝龙拿着圣旨,右手捻须,双眉微皱,陷入沉思中。年初郑彩从南京回来时,曾经给他转述过儿子郑森之言,此刻又重新回荡在他脑海中。
“唉,若郑森在此,当不会如此为难吧!”
他想的越多,顾虑重重。
“这确实是我郑氏的好机会,但只靠郑氏一系,难以撼动翟哲在南直隶的势力。若多尔衮不对江北明军施压,若吴三桂助朝廷一臂之力,若广西的陈邦博拖广东后腿,若大西军被朝廷收服……”坐在那里,他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想的越多,越觉得成功的希望渺茫。
“翟哲已经收服了忠贞营,大西贼去年也曾向朝廷求降。广西巡抚瞿式铝是东林党,广西总兵陈邦博与我仇深似海,西南一系基本指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