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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斧被从战船上扔下,砸在摇晃的小船上。陈虎威一个鹞子翻身跳下去,十几艘小船离开船队往水门方向而去。
那里几乎全是陈虎威麾下的海盗,偷袭水门之事首选善水之人。
“若能顺利,无需强攻最好。”左若目送小船离去。
十二艘小船,每艘船上有三十人。
陈虎威爬在船头,杭州的城墙在眼前越来越高大,直到最后挡住了所有的视野。
“甲、乙两队,随我走!”
两艘小船像大海中的金枪鱼冲向黑暗中的水门。
江水拍打着礁石,水门两侧的青砖上长满了青苔,陈虎威飞跃下水,一个猛子扎进去,在三十四步外露出头来,伸手恰巧摸到闸门的铁条。近年来,浙海安稳,杭州水门的防御松懈了很多。
他摸索周边的环境,水门处水流平缓,闸门从头顶上落下来,入水约有两丈深。对他们这帮在大海的浪涛中闯荡过的人,泅水从水下过门完全没有难度。
但过了水门后尚有水网拦路,两侧挂有警铃,一旦触碰必然会惊醒防御士卒,那时的形势恰如瓮中捉鳖。
砍门劈网是最坏的结果。
陈虎威向后做了个手势,又往下猛一扎,深入水中,过了好一会从水闸里面冒出来。
片刻之后,他身边冒出三四十颗脑袋,另一船人留在门外。
头顶上火把的光亮在河水中留下光影,几个人士卒正在聊天,抱怨炎热的天气。
“剪网!”陈虎威含着尖刀的嘴巴在水下嘟嚷了一句,估计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听见。
亲随从后背解下紧紧绑缚的铁剪刀,钻身下水,像触摸婴儿柔嫩的肌肤一般,把剪刀的尖插入网孔中。
“嘎嘣!”一声,落在耳中如同仙乐。
几人虽是水中老手,这般下来也是极其消耗体力。
剪了约有一刻钟左右,远处光亮闪烁,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下水!”三十多人从水面消失,只有些细小的空心芦苇口露在浑浊的水面。
巡逻的士卒的脚步逐渐远去,几人继续开剪。约莫过了两刻钟,经历了两拨巡逻的士卒,铁丝网中间被剪开了一条缝。
一切顺利,陈虎掉头对身边的人打手势,下令:“发信号!”该让船队跟上了。
又等了一拨巡逻的士卒远去,估计时间差不多了,陈虎威伸手扒开网中的裂缝,像条鱼儿钻了进去,身后水鬼紧跟着他钻过。
“后面的快点,通知铁闸外的人跟上。”
下一波巡逻的士卒到达还有一刻钟,城内接应的同伴还没见到身影。现在他们需要攻上城头,升起水闸,船队就要到了。
陈虎威趴伏在岸边,喘息恢复在水中消耗的体力。他脑子上又紧张又兴奋,干海盗的日子多了,还从未敢打杭州这样的大城的主意。
“来了,来了。”光亮从远处靠近,一点点照亮水面。几十人紧紧靠在岸边,躲在水下吸气。
太近了,芦苇口逃不了巡逻兵的眼光,陈虎威的心砰砰直跳,在冰冷的水中的身体变得滚烫。
“动手!”
水下的三十多个人相互触碰传递消息。
干海盗少不了一股光棍劲,这点陈虎威最不缺,水闸外的同伴正在泅过来支援,他还在等什么?
水面上的光亮在眼中变得黄彤彤的。
“杀!”陈虎威像飞鱼般跳出水面,赤脚轻盈落在岸边,一个翻滚杀向如同见到水怪一般的巡逻士卒。
三十五个海盗杀向二十个巡逻兵,海盗清一色的短刀。
迎面长枪穿刺而来,陈虎威闪身欺近,不顾侧翼来的朴刀,手中短刀狠狠的扎在那长枪兵的咽喉,在对面那人惨叫的同时,他光溜溜的后背往里收缩,虽然避开的直砍,但被刀尖划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片刻之后后背像是被人倒了一盘红漆。
很多年没有亲自上阵了,但这种战斗方式深入骨髓,因为海盗头目的位置都是这么砍到手的。
他身后亲随莫不如此。几乎在瞬间,二十多个巡逻兵倒下了十二个,剩下八个掉头逃窜。河水中一颗有一颗脑袋冒出来,有使倭刀,有用戚刀,把陈虎威包围在当中。
“敌袭!有海盗!”警铃声响起。
落在最后的水鬼奋力劈开铁网,这个时候无需掩饰了。
水门外铁闸“哐、哐、哐!”声响,巨斧劈砍在铁条上,铁闸顺势撞上青砖城墙,这是在做不备之需。
陈虎威从亲随手中接过长刀,刀尖指向正前方怒吼:“杀上城墙。”
几乎同时,五六百步外,左边街口几座宅子的大门打开,三四百人手持手弩长铳杀过来,落在最后的一人只有臂膀。
杭州城中十几处烈焰冲天,四门附近皆有火起,城内喊声震天:“大明的军队攻入城了!”
第386章 扛鼎(下)
“海盗来了!”
水门城头有两百多名守军,一边呼喊,一边拉响警铃。
铳声很快掩盖了铃声,沉寂的杭州城被惊醒,老百姓畏缩着躲在家里,胆小者甚至爬到床底下。
水门城楼两侧有台阶,陈虎威指挥三百多名海盗蜂拥从右侧青石砖台阶杀上去,亡命之徒虽然杂乱,但气势如虹。城楼顶部铳声四起,海盗奋不顾身贴近硝烟弥漫中的守军,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季弘指挥暗营的死士从左侧台阶杀上,这些人明显比陈虎威的海盗要有素质。最前面的五六十个黑衣汉子个头都不高,但脚步迅捷,腾跃间像草原的黄羊一般灵活,手中都拿着一个木盒。
脚步快的先冲到了台阶下,城墙上一阵铳响,有三四个人倒在血泊中,后面的黑衣人看也不看,跳过同伴的尸体冲上台阶,等离守军二十几步外,单膝跪地抬臂举起手弩。
松开机簧的瞬间,一尺长的铁箭头刺破空气,带着“嗖嗖”的风声射中城墙上清兵的胸口。一支手弩能装六支短箭,无需像鸟铳那样需装填弹药,机簧连动,寒光乍现,短弩在空中织成一个大网,将台阶上的守军尽皆射死。
有人释放的快,当盒中短弩已尽,立刻把弩盒扔到一边,拔出腰间的短刀冲杀而上。
偷袭者仰攻,但都是精选出来的勇士,守军节节败退。
“守住水门!”守门的千总转首间看见了钱塘江中亮起的火光。
话音未落,他的喊声变成了惨叫,身后一个把总恶狠狠的盯着他,骂道:“去死吧!”手中的短刀插在他的腰肋。
为朋友两肋插刀!
城头守军后侧二十几人口中呼喊“驱走清虏,还我大明!”的口号突然反水,腰刀毫不留情的通向身边的同伴。
三路夹击下,守军瞬间崩溃,慌不择路,想逃也无路可走。
从警铃响起,到清除城头的守军花了两刻钟不到,季弘冷静的估计时间,他虽然佩了刀,但没有动手。
“乌龟王八蛋!”
陈虎威拔刀四顾,眼见周边没有了清虏,意犹未足,瞅见还有几个剃了头的守军在不远处,提着刀就冲过去。那几个是季弘策反的守军把总,见对面来的一人凶猛,知道是自己人,不敢还击只敢躲避,一个不小心被长刀刺中肩膀。
“住手!”
季弘一招手,两个手持短弩的黑衣人冲去,黑呼呼的弩盒口对准异常兴奋的陈虎威。
“打开水门!”
海盗像无头苍蝇在在找敌人,几个高大魁梧的黑衣人找到铰链的位置,转动轮轴把铁闸吊上来。
“清虏来了!”兴奋的陈虎威终于找到了对象。
对面的街道上大队守军举着火把正朝这边冲过来,看架势足有千人。
清廷浙江巡抚张秉贞倒是个人才,听说城内出了乱子后,很快想到四面城门和水门的安全。只要守住了城门,城内乱党插翅难飞,因此立刻调集兵马接管五门。
季弘站在城头往外看,钱塘江中的战船如游动的火龙,连绵七八里地,前锋离水门还有十里。
十里的距离很近,城头的呼喊传入耳中,燃起的火焰清晰可见。船头左若的腰刀已然出鞘,“再快,再快!”
水闸开,铁网破,再无什么能阻拦兵船入城的脚步。
城墙头,陈虎威用刀背不停的撞击青砖,清脆的响声像一曲焦躁的曲子。
“陈虎威!”
他转头,看见一个布衫的独臂男子站在他身后,比他高半个头。他不认识季弘,但他知道这个人一定不简单,单臂竟然能统御城内的埋伏。
“守住右侧路口,不得冒进,不得追击,不听军令我会立刻杀了你!”季弘的声音不大不小去,恰巧在这种噪杂的环境中让陈虎威听清楚。
“鸟铳兵守住左侧台阶,听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