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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矮壮男子适才气注奇经,将他二十余指一一弹开,只因不能吐出浊气,方露出喉间破绽,虽然输得狼狈,却不心服,瞪目道:“大师使巧赢了岳某,岳某也无话可说。但大师如能让岳某也依法一试,我二人才算公平。”他当众受挫,急欲挽回颜面,自忖对方瘦小枯干,纵有护体之功,也未必胜过自己,是以提议易置再试。
那瘦小僧人笑道:“施主于经中真义未能融会贯通,以之护体,不免小有缺憾。贫僧并非取巧获胜,这一节还望施主反躬自察。”那矮壮男子脸上一红,垂头不语。那瘦小僧人又道:“经中功法深邃博大,施主虽未领会极义,但练至周身坚如铁石,也殊非易事。施主年不过五旬,而有如此造诣,贫僧也十分钦佩。若假以时日,苦研深钻,必能转刚成柔,使肌肤绵软适度,一如常人。到此一步,才算炉火纯青,神功有成。”
那矮壮男子冷笑道:“大师既识妙境,为何不敢让岳某一试?难道大师也是心向往之,而身不能及?”那瘦小僧人苦苦一笑道:“贫僧乃寺中枯朽之人,施主何苦相逼?”那矮壮男子不依不饶,欺上一步道:“岳某如不能一睹大师神技,今日断不肯退!”那瘦小僧人脸色阴沉下来,低头望着地面道:“施主定要一试,也无不可,只怕你试过之后,反要心寒。”说罢缓缓抬头,向周遭人群不经意地瞥去,目中倦意浓浓,却又隐含着一丝不屑,仿佛四周尽是蝼蚁,驱之不易,留之烦心。
那矮壮男子心中气恼,大笑两声道:“少林高僧,果是出语不凡!岳某若能在宝刹前心寒一回,那也值得。”话音未落,右手忽起,中、食二指骈伸如箭,点向对方心口。这一下迹近偷袭,令人防不胜防。众人料不到他出手如此空兀,都是一怔。只有少数眼快之人,方看清他这一指的精妙所在,彩声顿时稀落而起。
那瘦小僧人遭逢偷袭,仍是平心静意,神色如常,既不运气护身,也不向后退避,仿佛血肉之躯非己所有,任旁人如何击打,全当是风拂絮落,无关痛痒。那矮壮男子出指如电,噗地一声,中、食二指正搠中他心口,小指与无名指随向前弹,犹如少女怀抱琵琶,舒指拨弦,看似轻柔怡神,两股阴狠的劲气却自指尖逸出,透入对方心肺。他四根指头上力道截然不同,明暗刚柔兼而有之:中、食二指以明劲伤敌心肌,小指和无名指则运暗劲毁敌心脉,一俟四指都触到对方肌肤,指甲又在皮肉上撩转划绕,留连不去。如此一来,不但摧伤其内,更将表面皮肉也随手弹裂。一式之中,融入了金刚指、琵琶指和阴风指几种不同指法,指力难以捉摸,端的歹毒。众人看在眼中,亦羡亦憎,均知如此伤人,大违常道,许多人叹息摇头,不以为然。
那瘦小僧人连中四指,前心处衣衫尽被搠烂,身子晃得几晃,似要栽倒,脚下却如扎深根,抓地极牢。众人见他上半身左右倾斜,只当他受了极重的内伤。
那瘦小僧人摇摆片刻,忽然定住身躯,叹了口气道:“施主如此行事,哪有半点武穆遗风?你这阴风指乃左道阴毒指法,贫僧消受不得,只好将它毁去。望施主不要记恨。”低头看了看前心破裂的衣衫,又道:“至于琵琶指法,原本没有多大用处。施主日后还是不要使了,免得招惹祸端。”众人听他语音平缓,浑不似已受伤损,无不诧然:“他连中数指,居然浑若无事,难道不是血肉之躯?”
那矮壮男子静静听来,一言不发,右手小指和无名指僵曲不灵,如残似断。原来他搠中对方前心时,中、食二指仿佛撞在枯骨之上,金刚指的雄实指力难透其内,尽数反撞回来,直弄得手筋软麻,再难催力。这金刚指源出少林,运劲时须以少林派的内功为用。他一击不成,知对方佛门内功高过自己,于是弹出小指与无名指,将琵琶指和阴风指的劲力皆附于其内。哪知琵琶指的劲力钻入其体,仿佛雪球落入火堆,顷刻消融,而阴风指如丝如缕的阴寒指力,却在对方心间穿绕盘桓,似有伤敌之能。他心中一喜,连忙催劲,小指与无名指上寒气大盛。便在这时,对方心间突然生出一股暗流,瞬即蓬勃,炽热无比,蓦然袭上指端,将阴风指的阴柔功劲撞散。他一惊收指,习练数十年的阴风指力就此散功消遁,两根指头胀痛异常,右臂受散功之苦,莫可言宣。众人不知他经逢险恶,听那瘦小僧人一番话后,都向他脸上望来。
那矮壮男子虽然受挫,却不畏惧,强忍臂上彻骨之痛,哈哈大笑道:“大师不过抗此一击,怎就说出这么多话来?你适才搠了岳某二十余指,方侥幸得逞。岳某再搠你几指,那也全不为过。”笑吟吟走上前来,左臂微抬,又欲出指。
他适才输了一阵,只觉对方肉硬骨坚,毫不松绵,似此护体之法,远较自家为逊,若非猝施暗劲,将阴风指的阴寒劲气撞散,断不能占在上风。故打定主意,这一回再要出指,只用金刚指的指力击之,虽少了许多花哨,但指力精纯,一意一念,威力反比前时为巨。当下运气于指,双腿拧劲撑拔,暗将腰腿之力也传上指端。
那瘦小僧人微微皱眉,目中掠过一丝烦躁,踏上半步道:“施主如此固执,贫僧也无话可说了。但你出指之时,切莫使力太过,以免生出意外。”那矮壮男子嘿嘿一笑,突然出指,向其肋下点来,毫厘不差,正搠在他肋下“京门”穴上。这“京门”穴乃人身死穴,易伤难防之处,常人若被点中,立时毙命,无药可解,即便内力精湛之人,运气护穴也极为困难。那矮壮男子指上附了腰腿之力,“大金刚指”的指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指搠来,锋如利器,便是木板坚石,也能应手点穿。只听“噗”地一响,指头陷入那瘦小僧人肉中,竟有一寸多深。
众人大吃一惊,料得指收血溅,那瘦小僧人必要当场毙命。那知那矮壮男子指着其体,忽露出极茫然的神情,仿佛指头被什么东西吸住,呆呆而立,目瞪身僵。原来他搠中那瘦小僧人“京门”穴时,猛觉此处柔软如绵,毫不受力,指头陷入其内,力道不知不觉便被卸去。再往前搠,固然是强弩之末,而要抽出指来,对方绵软的肌肤内又似蕴藏了无穷的力量,一旦迸涌,手指必然折断。身当此时,不由他心中不惊:“这僧人全身瘦骨嶙峋,为何我搠上其身,却似撞入了棉絮之中,使不出半点力道?我这一指入体逾寸,他竟毫无痛状,那是为了什么?”他一试之间,发觉对方肋下柔若无骨,好像败絮填就,任他经验如何丰富,也不由惊恐万状,疑为鬼魅当前。
那瘦小僧人见他惊窘不堪,一笑退身。那矮壮男子指离其体,只觉一股暗柔的力道传上指尖,虽不甚强,却震得一只手隐隐发麻。他知对方大留情面,否则只须运劲稍强,便可将自家指头震断,不由暗叫惭愧,一颗心怦怦乱跳,赧面无语。
那瘦小僧人败敌于无形,却似不甚满意,若有所思道:“贫僧苦修多年,只能练至通体柔化,随生反力的境界,虽可欲坚则坚,欲绵则绵,承受拳脚重击,但与我神光师祖相比,那便不值一提了。他老人家不动心、不存念,视肌肤如囊朽,视气血如浊浪,通体虚灵,如初生之婴儿。虽不抗而无物能伤,虽不防而触则披靡,其功之玄奥高深,实不可名状。”说话间目中充满神往,好似年幼的小童,在自述心中最崇拜的偶像,全然忘了周遭的一切。众僧见他如临梦境,也都心驰意迷,神游往昔。许多老僧忆及少林旧日盛况,目中晶莹。
那瘦小僧人痴然良久,收回心神,略带倦意道:“施主还要再试么?”那矮壮男子暗自惊服,嘴上却不示弱,拱手道:“大师神技,确令岳某心寒。但岳某生来的犟脾气,还想再讨教一回。”语声未绝,忽听天弘在一旁喝道:“我师兄几番容让,你为何不知进退,还要当众出丑!”
那矮壮男子羞怒交集,点指天弘道:“岳某虽不及这位大师,对付你却绰绰有余。你只在一旁狂吠,为何不敢过来较量?”天弘大怒,纵身扑到近前,不待那瘦小僧人拦阻,一掌直击那矮壮男子胸膛。那矮壮男子不闪不让,挺身来迎。天弘出掌暴烈,丝毫不留余地,砰地一声,实实击在对方前胸。他自幼出家,数十年来专攻一套“大伏魔掌法”,掌力之强,连师兄天际、天宝等人也自叹弗如。那矮壮男子中掌之下,脸色微变,嘿得一声,向后退了半步,尚未站稳,又向前跨来。
天弘一掌击实,掌力潮水般涌入对方体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