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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撑得天,你不要命了!”周四头也不回,朗声笑道:“我命在天,不劳挂怀,只恨不能为将军守夜防贼了。”众军校见他打马如飞,都喝骂道:“你小子逞什么英雄?一会让贼人剁了你!”
那军官默然望了一会儿,仰头叹道:“好贼!好贼!果是人中一等的悍性。此等人物也甘心做乱,贼实难制了!”
周四狂奔不停,顷刻间冲入山谷。正打马疾进,忽见两旁树丛中窜出上百人,拦住去路。这伙人都是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猛一望去,真如蛮荒野人一般。
周四见众人形容枯槁,个个憔悴虚弱,虽手持利器,却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能倒下,笑道:“各位不要误会,敢问可是闯营的兄弟?”为首一条大汉勉强举起刀来,指向周四道:“快滚你……娘的蛋,若……若敢……入谷,爷……爷……们便……将……你碎尸万段!”这句话大有恫吓之意,但说者有气无力,听者便只觉滑稽可笑。两旁人众本欲再出恶言,吓退周四,无奈人人骨立形销,羸弱不堪,哪还有力气虚张声势?
周四瞧众人形神不全,笑道:“在下与闯营有旧,各位只须告我闯营所在便是。”那大汉向谷外望了一眼,见并无大队官军跟来,挥刀胡乱一指道:“闯营……在里面,你……小子……要是敢去,保……你不剩……全尸!”言下已有放行之意。
周四笑道:“兄弟们打起精神守着,在下可要去了。”微一踹蹬,向前冲去。那伙人在后面装模作样地喊道:“有人入谷了!前面的兄弟快将他截住!”喊不几声,便都躺在地上,不再理会。
周四纵马前行,走不多远,便见谷中到处是残旗断戈,死马腐尸。有许多尸体漂在积水之中,已溃烂难辨,更有不少浑身赤裸的女尸也被丢在沟边道旁。四下里刀枪弓矢抛得遍地都是,被雨水浸泡后脱胶坏损,大多不能使用。两面坡上横躺竖卧了足有几千人,也不知是死是活,见周四奔来,只有数人挣扎而起,嘶声喊叫,余者头也不抬,僵卧如木。
周四见数千人瘫仰不动,仿佛天塌下来,都已与己无关,心道:“看来官军并不知谷内虚实,不然只须派上千兵将冲入,便可将谷中人马一鼓而擒。”
他愈向前行,惨像愈是触目惊心,只觉每向前一步,便离鬼门关近了一分。他纵有豪胆,但周遭水恶山穷,沉沉死气,数万人困兽待死,呻吟怨骂声不绝于耳,也吓得他肉跳心惊,魂魄悸悸。
他打马转过一条乱石小道,眼见前面又有上千人蜷仰道旁,吮痈舐痔,刮癣除疮,各现恶态,心中一阵烦躁,高声喝道:“尔等快些告我,闯营何在!”这一声洪亮异常,回音在谷中响个不停。上千气竭形枯之众猝然听了,都惊得目瞪口呆,半天也不转睛。
周四眼望众人或气息奄奄,或呆若木鸡,心中一阵焦急:“我冒死来此,只想与闯营兄弟戮力同心,共图大计,谁想众人竟萎靡至此。我对闯营一片丹心,满腔热望,终是白费了。”
他心中懊恼,正欲扬声再喝,忽见迎面奔来几匹快马,当先一匹马上坐了个十八九岁的青年,浓眉大眼,身材甚是魁梧,挥刀喝道:“那贼兵,你怎敢入得谷来?还如此猖狂!”这青年喝罢,纵马奔到近前,舞刀向周四头上劈落。
周四见他面容憔悴,眉宇间却露出一股悍然之气,一刀劈落,仍是极有威势,心道:“这人被困多日,尚有如此斗志,倒是令人钦佩。”右手上翻,中、食二指夹住刀背,说道:“朋友听我一言,不必用强。”那青年一口刀被他手指钳住,几番抽拽不出,忽松脱刀柄,笑指周四道:“爷爷腹中无食,虚脱了身子,不然这一刀便劈死了你!”
周四见他笑得粗豪,全无穷窘之相,大生好感,笑道:“不错!朋友腹空力乏,这一刀仍劈得大有模样。佩服,佩服!”二指一弹,钢刀飞出,正插入那青年后背刀鞘之内。
那青年一呆,翘指赞道:“好功夫!我便腹中有食,也赢你不得。上几回来劝降的贼兵都被爷爷杀了,你也不必多言,这便走吧。”周四道:“你等势败途穷,为何还不归降?”那青年面色一沉,冷笑道:“各营谁都降得,只可惜我营名号起得刚强,没留下归降的余地。”周四疑道:“什么名号?”那青年爽声笑道:“天下无奇不有,可你听过有闯营投降的道理么?”周四听到“闯营”二字,心中大喜,问道:“莫非你们是闯营的兄弟?”那青年昂然道:“不错,爷爷便是闯营的一只虎李过。”周四拍手道:“好个一只虎,倒也有些虎气!你家闯王在哪里?”那青年道:“我家闯王不在此处。你找他做什么?”周四急道:“他怎会不在这里?”那青年道:“我等虽是闯王部下,却已分营自立。此处三万兄弟,均归我叔父统领。”周四忙问道:“你叔父是闯营哪一位?”那青年道:“我叔父便是闯将李自成。”
周四闻言,全身大震,实不信此言是真,颤声道:“你是说李大哥还活着?”那青年道:“我叔父当然活着,莫非你认识他?”周四并不答话,仰天笑了起来。那青年不明其故,怒道:“鼠辈因何发笑!”周四止住笑声,手指其面道:“你目无尊长,着实无礼。”那青年喝道:“你怎敢耍戏爷爷!”从背上抽出钢刀,便要向周四劈来。周四笑道:“我与李大哥义结金兰,乃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你快带我去见他。”
那青年将信将疑,收回刀来道:“你要骗我,休想全尸出谷!”拨转马头,向西面一处陡坡奔去。周四情不能抑,紧随其后。二人上得陡坡,周四见一块空地上围坐了数十人,忙凝神辨认。却见人群中坐了一人,头带毡笠,身穿青衫,正支颐沉思,却不是李自成是谁?周四又见自成,心中一热,脱口喊道:“大哥……”李自成自顾沉吟,却未听到。那青年下马走到李自成面前,俯身道:“叔父,有一官兵只身入谷,说是叔父的结义兄弟。你认得他么?”
李自成抬起头来,见迎面一匹马上坐着一人,身着军服,满脸热切,面目甚是熟悉,不觉微微皱眉。那青年只道自成不识周四,骂道:“原来你果然骗了爷爷!”
周四好生失望,仰头叹道:“周某千里来寻,不想大哥却忘了患难的兄弟!”李自成闻得其声,腾地站起,大瞪双目道:“你……你是四弟?”周四飞身下马,上前抱住自成,千言万语,竟尔堵在胸中。李自成上下打量周四,突然将他推开,冷冷的道:“几年不见,原来四弟投了官军。今日来此,莫非是做说客么?”
周四冷水浇头,激凌凌打个冷战,猛然聚力一抖,一件军服四散飘飞,凄声笑道:“我与大哥数罹危难,何曾相负?今又冒死前来,大哥为何辱我?”众人见他一抖之间,外面的军服便四分五裂,这等神功,实是骇人心胆。又见他怒目而视,神威凛凛,都不由起身后退,露出惧色。
李自成瞥了瞥周四里面的衣衫,突然拊掌道:“四弟从天而降,自成莫不是在梦中?”大笑几声,上前搂住周四,目中忽落下泪来。周四心中一酸,忙握住自成双手道:“我兄弟重又相遇,大哥切莫悲伤。”李自成拭去眼泪,动情道:“自成一生,惟有四弟可托深情。适才见四弟身着军服,只疑相负,犹如猝断手足,方出此恶言。四弟怜我心痛,望勿见责。”周四眼圈一红,道:“又遇大哥,如见兄父。小弟适才无状,大哥莫怪。”说着便要跪下身去。
李自成忙将他托住,问道:“当年你我兄弟被曹文诏围住,愚兄眼睁睁看你被一人追杀,只道上天不仁,遣下凶神害我四弟。今日重逢,如梦似幻,不知四弟如何脱险?这几年栖身何处?”周四当下便将如何坠入山谷,几年来隐居深山及出山后如何寻到车厢峡等事说了一遍。李自成听后,感慨道:“四弟重义至此,愚兄感不能言。”周四道:“营中为何不见闯王?大哥怎会误入这车厢峡中?”李自成拉周四坐在一块石上,将几年来际遇说与他听。
原来几年前自成被曹文诏困于山谷,眼见周四被一人追杀,自身难保,只得率人马拼死冲向谷口。其时官军被那人威势所慑,心胆已怯。自成死命前突,苦斗半夜,方侥幸逃出谷来。随后收拾残部,往寻迎祥。崇祯四年,王嘉胤受挫于曹文诏,率众退出河曲,至阳城遇害。众乃推左丞王自用为首,闯王、八大王、老回回、曹操、八金刚、扫地王、射塌天、闯将,满天星,破甲锥,邢红狼,显道神、混世王、党家、黑煞神、李晋王、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