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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南加错叹息道:“若无空行母伏魔护法,这场浩劫只怕在所难免。适才我等言语见多有得罪,还望上师海涵。”
丹真结印为礼:“达赖大师言重了。”
索南加错道:“不知空行母此时在何处修行?”
丹真微笑道:“云游天下,四海为家。”
索南加错道:“桑顶寺数年前毁于波旬魔手,我等愿引领藏地僧俗,为空行母重塑此寺,上师从此可归于旧地,开坛宏法,不必四处奔波。”
丹真笑道:“我现在还不能回桑顶寺。”
索南加错讶然道:“空行母难道还有何俗事未了?”
丹真轻轻叹息一声:“这些俗世,只怕终我一生,也无法了结了。”她向前两步,一指旁边一位弟子手中的步小鸾,道:“若达赖大师信得过我,就将她交我医治,如何?”
索南加错有些犹豫,道:“空行母妙法通神,能救治这位姑娘是再好不过,只是此事是由我亲口答应卓阁主……”
丹真淡淡笑道:“大师答应卓阁主,能帮她延长半年的寿命,是也不是?”
索南加错叹息道:“至多半年,至少三月,就要看这位姑娘的造化了。”
丹真淡淡一笑:“大师不必骗我,九还丹、转轮盘、都已不再大师寺中,这三月半年只说,不过是对卓阁主权宜之计罢了。”
索南加错见她道破,也不再隐瞒,叹道:“当时情况危急,将波旬赶出乐胜伦宫之责非卓阁主不能担当,故出此下策,日后入拔舌地狱,也由我一人承担。只是救治这位姑娘的心意却并非造作,虽然几件圣物不在寺中,若敝寺上下全力施为,至少也能拖延一月的时间。”
丹真笑道:“既然如此,大师何不信任丹真一回?”
索南加错皱眉道:“那卓阁主……”
丹真道:“我正是要带着步小鸾去见他。”
索南加错讶然道:“难道上师已经知道卓阁主的所在?”
丹真注目远山,缓缓道:“乐胜伦宫已陷于火海,他带弓纵马,正在去往第五圣泉的路上。”
第五道圣泉宛如一汪冰封已久的天池,静静的躺在初生的朝阳下。泉眼深不见底,由无数个从大到小的岩石之环叠套而成,每一环都包裹着厚厚的一层冰凌,在阳光的反射下,呈现出迥然不同的色泽,从上往下望去,就宛如无数弯彩虹首尾相连,层层叠叠,绚烂非常。
檀华的身影从一道道沟壑、峭壁上飞跃而过。蓝天湛湛,血红色马鬃猎猎临风,让人几乎产生一种飞行于雪山之际的错觉。终于,马蹄铎铎,慢了下来,停在这虹泉之畔。
卓王孙从马背上轻轻跃下,引疆上前,注视圣泉的中心。
相思留在马背上,将湿婆之弓紧紧抱在胸前,她回头望去,遥远处,乐胜伦宫的火焰还在熊熊不息。相思禁不住双手合十,她本想祈求九天十地的神明,终结这场灾难,最终却又犹豫了,这雪峰圣泉,本是天神的居所,然而她现在就身在于此。她又能够祈求谁,到底谁才是主宰世界的神明?
檀华马负着她,轻轻在雪地上漫步着。阳光如此夺目,她微微阖上了双眼。突然,檀华马马蹄一顿,一道极轻的裂纹从地底迅速延展开,直穿过虹泉冰面。
泉眼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轻笑:“你们终于来了。”
相思赫然变色:“日曜?”
日曜的声音隔着重重玄冰传来,仍显得高厉无比,震得四围的雪花簌簌落下。她的一个声音尖声狂笑着,似乎极其高兴这两人的到来,然而另一个声音却低低啜泣,不时还夹杂着最恶毒咒骂。
她突然止住笑,厉声道:“终于来了,我在这该死的冰柱之中,等了好多年,我很寂寞,很痛苦,现在终于要解脱了……”另一个声音却恶狠狠的道:“你们拿着箭,是想射开这道圣泉么?可是圣泉的封印和我的血脉已经长在一起了!一旦打开,我全身的血管都会破碎,你们想杀死我,杀死我!”她两重声音越来越高,犹如刮骨磨齿一般,刺得人耳膜发涩。
卓王孙皱眉喝道:“住口。”
声音突然停顿了片刻,又换了一种低沉的声调,一字字道:“你得到了湿婆之弓,必定是来杀我的。嘿嘿,可是我知道,你杀不了。”
卓王孙淡淡道:“哦?”
日曜森森笑道:“你为了洞开乐胜伦宫的机关,不惜用了青鸟族的血咒大法。魔力反噬,你体内的力量已经变得极其微弱,只怕根本无法拉开这湿婆之弓,就算能引开,也未必能洞穿第五道圣泉的冰封。你若此刻执意引弓,体内内息将被完全打乱,后果将严重到什么地步,想必你比我更加明白。何况湿婆之箭只剩下这一支,一旦失手,这封印就再难打开了!你还要固执一试么?”
卓王孙没有回答,对相思一抬手,示意她将湿婆之弓递给自己。
相思一怔,下意识的捧起弓箭。日曜似乎被他激怒了,高声道:“我是能看到未来的半神,我用我体内西王母的鲜血发誓,射开这道圣泉的职责,本不该由你来担当。”
卓王孙冷笑道:“你若能看到未来,何不担心一下自己的命运?”
日曜的声音突然一滞,而后变得很淡,很沉静:“我的命运,就是让心窍中的鲜血溅到这个女人身上,然后我的躯壳将在干涸的第五圣泉中,做永恒的安眠。”
她顿了顿,两个声音一起道:“如果你真的是湿婆大神的化身,就请相信命运的轨迹——把湿婆的弓和箭留给她。”
相思一怔,愕然道:“你是说,让我来射这一箭?”
日曜咯咯笑道:“是。帕帆提的另一种身份是近难母。是执掌最强的力量,征战四方、扫平魔氛的女神!也是第二个能使用湿婆之弓的神明。”
相思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巨弓,喃喃道:“不,不可能……”
日曜的声音变得极沉、极缓:“不要怀疑我在欺骗你,浪费这次唯一的机会。无论你们中谁射出这一箭,我的命运都是死亡。我相信我看到的未来,并愿意把我的生命和鲜血托付给你,所以也请你相信我。”
相思轻轻摇头道:“可是我……我做不到。”
日曜叹息一声,道:“你怀疑自己的力量么?在这雪峰之顶,圣泉之侧,湿婆大神和帕帆提将会同时赐给你他们的灵魂——你要相信你自己,至少在这一瞬间,你拥有神明才有的力量。”
相思依旧迟疑着。雪峰上的阳光更盛,将她的双颊灼得火热。终于,她缓缓将怀抱的巨弓托在手中,回过对卓王孙道:“或许,我可以试试。”
卓王孙断然道:“不可以。湿婆之弓的力量是你无法承受的,你难道想要寻死?”
相思注视着他,目光渐渐变得坚毅,她缓缓道:“可是,如今,不应该由你来涉险……”她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
今天,就是当初与杨逸之约定的三月之限。如能打开圣泉的封印,接下来的事,就是在日落之前赶到岗仁波济峰顶。否则,就是失约于天下武林。而与杨逸之的一战,不仅关系两人生死,还有华音阁数百年声誉,以及整个武林的命脉。
卓王孙皱眉道:“此事我自有分寸。”
相思轻轻咬了咬嘴唇,握住弓弦的手指也因用力而苍白:“请你相信我一次!”她清澈的眸子在阳光下透出极亮的光芒,清丽绝尘的脸庞沐浴在坚定而自信的神光中,隐隐带上了一种圣洁的庄严,一如图画中那在冰泉中苦行千年、以执着的力量撼动天地的女神。于是,她轻柔的语调中也第一次带上了一种不可辩驳的力量。
卓王孙不由为之所动,略略迟疑了片刻。
眼前白光一闪,相思突然转身,一纵缰绳,身下的檀华马宛如闪电一般高高跃起,在湛蓝的天幕中划出一道云路。她散垂的秀发在晨风中盛开,纤细的身影被朝阳和神弓上流溢的华彩披上一层绚烂的战衣。重逾万钧的弓弦,也仿佛受到了某种秘魔之力的引导,在她柔夷般的双手下缓缓张开,一如满月,卓王孙喝道:“住手!”他想阻止她,却又放弃了。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到,这个在跃马引弓的女子有些陌生,或许,她体内真的沉睡了太多的记忆,而自己一直未曾了解、也不愿去了解她。如今也应该给她一次机会。
弓弦之声破空而下,似乎是从天空、地底、脑海深处同时发出,而又融为一体,无处不在。相思只觉手腕一松,猝然合眼。隔着眼帘,她仍能感到世界突然变得极亮,仿佛太阳千万年的光芒都在这一瞬间燃烧殆尽,而后,天地就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一阵的哀鸣从泉眼深处传来。一低沉一锐利的惨嘶彼此纠缠,既是毁灭般的阵痛,却又带着极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