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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灭我之口,大前夜我到书房,竟来了三个蒙面的刺客意图行刺,幸好薇姑在侧,凭她卓越
的剑法,将三个刺客都击退了。”
“那是侠累手下的人吗?”
“一定是的,除了侠累之外,我从无仇人,就是跟侠累,也没有私怨,只是政见的不合
而已,那三个刺客没想到我家中有个女剑客在,行刺不成,悻悻而退,第二天早上,门外来
了一个卖花的老妇人,薇姑天性喜爱蔷薇……”
聂政侧然道:“是的!她从小就爱这种花,在她所居的南山,圃中遍植蔷薇,她的名字
也是因为此花而取的。”
严遂继续道:“薇姑平时深居简出,那天听说这老妇人所贩的花篮中,有一株绿色的异
种,忍不住出来购买了下来,还亲自拿到园中栽植,结果,就死在花畦之旁。”
“是这株花上有毒吗?”
“是的!整株花上都染了剧毒,我事后曾经问过善于治花的匠人,他说绿蔷薇为天下至
毒之花,不仅香气可以杀人,被它的毒刺刺破肌肤,更能使全身溃烂。”
聂政失声道:“季薇死得很惨了?”
严遂哽咽地道:“是的!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所以我赶紧收殓了,不敢让壮士知道,
预定明天掩埋后,才着人向壮士报知噩耗的,谁知壮士今天就来了。”
聂政沉思片刻才道:“那么她的棺木还在了?”
严遂点点头道:“还在,明天是黄道吉日,我已经把安葬的事宜准备妥当了,请壮士放
心,我不会亏待她的。”
聂政想了一下,才道:“请打开棺木,让我看她一眼。”
严遂沉吟良久,讷讷地道:“壮士不看也罢,看了徒增伤感。”
聂政冷冷地道:“打开!她是我的妻子,虽然我们尚未成礼,可是老师已有遗命,这件
事已成定局。”
他的话中,隐然有一股懔然不可侵犯的庄严,使得严遂不敢违抗,只得点头道:“棺木
停灵在后堂。”
聂政起身向灵堂走去,王铁牛与钱二虎都跟着,到了灵堂后边,但见那口桐椁十分华贵
雕花精致,是士大夫家中所用的丧葬之具,聂政走上去,也不用工具,双手一掀,将棺盖掀
了起来,凝视着其中血迹模糊的一具骷髅,他脸上的筋肉不住地抽动,却只默然无语。
那些人都远远站着,不敢接近,良久后,聂政才道:“铁牛!明天你再去买一口棺椁回
来……”
严遂忙道:“壮士!这口已经很好了,原是我自备身后之用,在韩城恐怕再找不到更佳
的了。”
聂政冷冷地道:“我晓得,正因为太好,不适合她的身份,季薇原是个平民的妻子。”
严遂道:“薇姑因我而死,我应该为她的丧事稍尽点心。”
聂政沉声道:“先生的盛意,聂政心领了,聂政虽然贫穷,但殡葬妻子的能力还有,不
敢劳烦先生。”
听他这么一说,严遂倒是不便多说了,聂政又道:“铁牛、二虎,你们买好棺椁后,替
季薇收殓一下,然后送到齐地,去葬在我母亲的旁边。”
王铁牛连忙道:“大哥!你不亲自送去吗?”
聂政叹了一声道:“照理说,我应该亲自送她去安葬的,但我目前分不开身,我还有更
重要的事情待理,你们两人把季薇的事情料理妥当后,再来找严先生,请他替你们谋个出身,
你们都不是做官的材料,但也跟我学过几天武功,谋个军职尚可胜任,不然的话,请严先生
资助你们一笔钱,做个小生意也行。”
严遂忙道:“这个不劳吩咐,严某当得尽力。”
聂政淡淡地道:“严先生,季薇虽未过门,但她已是我的妻子,也是他们的大嫂,你照
顾我这两个兄弟,是季薇卖命的代价,所以我也不必向你道谢了。”
严遂弄不清他话中之意何所指,只得道:“壮士言重了。”
聂政举手一挥道:“你们开始办事去吧,记住!每一文钱都要用我自己的,不够的话,
你们先垫上,我家里的房子与使用家具,都给你们作抵偿。”
王铁牛忙接口道:“大哥说什么话,做兄弟的是应该的。”
聂政苦笑一声道:“我这个大哥可真惭愧,一年多来劳累你们,我无法补偿,幸好你们
大嫂卖了一条命……”
王铁牛见他言语失常,还以为他刺激过深,不敢再说什么,连忙招呼钱二虎告辞出门购
买棺椁去了。
聂政仍然守着棺旁,严遂道:“壮士请到前面歇息吧!”
聂政摇摇头道:“不了,我在这儿陪她一下,以后也许没有机会了,先生有事尽管请便
吧。”
严遂此时不敢多跟他多说什么,正待悄然退下,聂政忽又道:“先生,我还有一事请问
那卖花的老妇人……”
严遂道:“我事后严加追询过,却都不知此妇为谁,只是我问过那花匠,他说绿蔷薇极
为稀罕,只有韩傀家中的花圃里植有此物,用以合毒鸩杀异己。”
聂政嗯了一声,忽又道:“侠累权倾君候,要对付先生易如反掌,为什么要用暗杀的手
段呢?”
严遂一叹道:“严遂是天子所委,韩傀虽然衔恨我,却不便公然排挤我,否则其不臣之
心立昭,大家都会对他的行动注意了,再者各国诸候的卿相大夫,多半都为我的同窗好友,
只要我不犯什么过错,他也不敢公然对付我。”
聂政又点点头道:“我想不透他为什么要害死吾妻季薇。”
严遂叹道:“那多半是陈甫的献策,那三个刺客锻羽而归,说起败于一个女子之手,他
就猜到是薇姑,大概是怕我们利用薇姑去行刺他,当然要先下手为强了。”
聂政目中神光突射道:“先生有这个意思吗?”
严遂顿了一顿,才道:“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难道先生不想扑杀此獠,为天下除害?”
严遂一叹道:“仲子有此心久矣,但不敢付诸行动,因为韩傀防戒很严,身边高手如云。
自从吕去恶辞职后,他又重金聘得几个名剑手为侍卫,出入与从,仲子自己既无此能力,也
不能叫别的人前去送死。”
聂政点点头,不再说话了,严遂又站了一会,见聂政抚棺沉思,像是沉湎在往事中,才
悄悄地退下。
第二天,王铁牛与钱二虎买了一口普通的棺椁,将季薇收殓了,聂政送出城外,严遂则
在城外的长亭上设了路祭,还出动了府中的乐伎,各着素衣,鼓瑟吹笙,奏起哀亡之曲,以
示隆重,聂政叫王钱两人运灵启程后,却请严遂将乐伎留下,就着路祭的酒肴,在亭上吃喝
起来,同时道:“严先生,你叫她们把刚才的曲子再奏一遍。”
严遂一怔道:“那是送死致哀之曲。”
聂政哈哈一笑道:“有什么关系,也送我一送不是很好么?”
严遂愕然道:“那是专为死者所用的丧乐。”
聂政淡淡地道:“哀莫大于心死,季薇死了,我的心也跟着去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与死何异,严先生,这是我向你最后的一个要求,今后不会再求你什么了。”
严遂多少能摸透一点他的意思了,连忙道:“壮士……”
聂政头一摇道:“什么都别说,聂政生来就是这付生性,凡事都由自己作主,从不听人
驱使,也不为人做什么,你也别对我要求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本来家姐出嫁,蒙你厚赐
妆奁,我一直耿耿于怀,但是季薇一死,大概可以抵过了,你认为不足,就照顾我那两个兄
弟一下,今日一别,你是你,我是我,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严遂不禁默然,只得照他的要求,吩咐乐伎们奏曲,那些乐伎虽然惊讶,但严遂治家极
严,她们都是下人,不敢有何违抗,依命而行,在哀伤的乐曲中,严遂见聂政大口的喝酒,
想到他可能的作为,以及所表现的冷静与豪情,不禁悲从中来,泪水盈满了眼眶,等他迷惘
中惊觉时,乐曲已终,眼前也失去了聂政的影子。
第二天,大军齐集校场,准备接受校阅,那些将领们心中都觉得很纳闷,平白无故,举
行这一次校检的目的何在呢,而且听说君候与相父韩傀要亲临点校,这是从所未有的事,那
必然是一次非常的举动。
多少年来,都没有这样隆重的点校了,较为年轻的军士都感到新奇,校场里鲜明的甲胄
灿烂辉煌的战戈,以及五采缤纷的旌旗,隆隆的战鼓,都使他们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他们
的心,都随着那战鼓的节奏跳跃着,他们的血,为奔放激扬的悲壮豪情沸腾着。
突然一声号角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