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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正好店伙送来了酒菜,罗东扬道:“把窈娘叫来。”
店伙陪笑道:“老爷子,等一下吧,因为您这儿说不要她来,她刚转到西楼去了。”
罗东扬道:“管她转到那儿,我要叫她来。”
店伙压低了声音道:“老爷子,西楼是孙公子在宴客。”
罗东扬道:“是那一个孙公子?”
店伙笑道:“轵城中又有几个孙公子,是郭伯翁郭爷的外甥,孙大为孙公子,所以你老
请稍待一下。”
罗东扬有点火道:“你去告诉窈娘一声,就说我叫她下来,她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
如果她愿意,你就叫她别顾忌什么孙大为,有我老头子一切替地顶着。”
店伙唯唯答应着去了,白秋君却道:“老伯,等一下也没关系,您何必为这种事发火,
实在不值得。”
罗东扬瞪他一眼道:“小伙子,我看你的诚意就不够,否则你就不该说这种话,要知道
窈娘很可能是你的老婆!”
白秋君遇上这么一位前辈也真叫没办法,只得陪笑道:“先父曾说老伯古道热肠,性急
如火,倒是一点不错,那位姑娘还没有来,也没有允准,您像成了定局似的。”
罗东扬被他这样一说才笑了起来,遂又叹道:“秋君,窈娘如果陪别人我倒无所谓,但
一听她在应酬这些王八羔子,老头子就有气,他们简直是游侠中的败类,现在一般人心目中
的游伙,都加上了市井两字,那等于是把游侠看成了市井无赖莠民,孙大为如果不乖乖地让
窈娘下来,我老头子就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白秋君一笑道:“老伯是老骥伏枥,雄心未已。”
罗东扬浓眉一扬道:“不错!没有一个游侠是真正甘心永远埋没的,我有多年没摸剑,
这股雄心倒是消沉了下去,可是今天摸了一下你的剑,不知怎的,那颗心又动了起来,这种
心情也许你不会明白。”
白秋君庄容道:“小侄很明白,先父说过了,剑是一个剑手的生命,是须臾不可分离,
所以小侄虽困顿若此,也不肯售去这一柄铁剑,老伯虽然没了宝剑,却没有弃掉剑手的生命,
所以一触及剑身,雄心就复活了。”
罗东扬哈哈大笑,道:“说得对!说得对!秋君,你真不愧是白雄起的儿子,也不愧为
游侠的后人。”
正说之间,楼上下来一个锦装的丽人,像一朵花似的飘到桌前,嫣然一笑道:“老爷子
呀,今儿怎么这样高兴?”
罗东扬大笑道:“窈娘,你果然没使我失望,摆脱那班家伙下来了,来!坐到这儿来,
仔细看看这小伙子,他是我一个故人的孩子,你瞧他怎么样?”
窈娘坐到罗东扬的右手下,与白秋君正面相对,一双美目在白秋君脸上扫了几扫,看得
白秋君浑身不自在,讪然地举起酒杯道:“小弟白秋君,敬大姐一杯。”
窈娘倩然一笑道:“不敢当,白公子,应该是妾身敬公子才对,公子与罗老爷子是什么
渊源?”
罗东扬道:“他的父亲是老头子的道义之交,见过几次面,却有多年没通音信了,这次
不期而遇故人之子,实在很难得。”
窈娘笑道:“这么说来,老爷子以前是没见过白公子了?”
罗东扬道:“没见过,而且根本不认识他,不过窈娘,像我们这种人无须深交,一见面
就可以知道是否为性情中人,若是这小子不值一文,我就不会叫你来相见了。”
窈娘一笑道:“老爷子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们以前不认识还可以原谅,若是认识
的话,老爷子就该打了。”
罗东扬道:“这是怎么说呢?”
窈娘道:“我与白公子虽是初会,却是第二次见面了。”
罗东扬道:“怎么,你们以前见过?”
窈娘笑道:“是我见过他,他没见过我,还记得前天晚上,我回家时,就碰见这位公子
躲在我的门楼下避风,我见他虽然落魄,却是英气内蕴,回去更衣后,连忙出来请他进去歇
歇,那知他已经走了,我还惆怅了老半天。”
罗东扬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慧眼识英雄,早就相准了,这倒很好,免得我老头子为
你们撮合了。”
窈娘白了他一眼道:“老爷子,你说到那儿去了,我是见到白公子人品不俗,德行高深
才想表示一点敬意。”
罗东扬道:“才见了一面,你又怎知他的品德如何呢?”
窈娘笑道:“我住的那个地方是一幢孤楼,那天我匆忙出去应酬,连门都没有关,白公
子在门楼下避风,却没有进去一步,这就是志行高洁,而且回来后,只有一个小丫头陪着,
白公子想是知道楼中别无他人,为避男女之嫌,冒着大雪而离去了,这都是值得钦敬的地方
呀。”
罗东扬大笑道:“对!对!秋君,我说窈娘不是庸俗脂粉。现在你该相信了吧,她知人
之明,尤胜我这双老眼。”
窈娘道:“老爷子,你还好意思说呢,我只是一见之下,又没有任何关系,才不便冒昧
追出去,他是你的世交晚辈,你竟然看他在这儿潦倒挨饿受冻,还算什么老伯?”
罗东扬笑道:“骂得好,幸亏我以前也不知道是他,否则不叫你把我的胡子扯掉才怪,
老实告诉你说吧,秋君的先人就是代郡的白雄起!”
窈娘一怔道:“旋风儿白大侠?”
罗东扬笑道:“不错!看来你对江湖上事都很清楚。”
窈娘肃容道:“我虽是女流之身,但对那些济危扶困的英雄豪杰,一向十分崇敬的,白
大侠可说是一代完人,他一生任侠,结果自己却死于豪门之手,令人痛惜。”
罗东扬道:“雄起一生任侠,却无善终,所以遗命后人不得再从事任侠之举,因此这小
子虽然传了他老子的本事,却没有继承他老子的英名。”
窈娘道:“这也是对的,侠以武犯禁,虽说以绝世之身手,快意恩仇,扬名江湖,但总
不是个了局,何况侠者抱不平,所济者不过一二人而已,如若以此济世之才,从事安邦定国
之伟业,不是更有意义吗?设若其志不申,也该等待机会,效专诸之刺王僚,预让之刺襄子
以及像我们齐国勇士聂政刺韩傀,杀一独夫而益天下,这才不负一个侠义,比目下这个郭解
强多了。”
罗东扬大笑道:“高论!高论!窈娘,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一番见识,可是这小子没出息,
他准备到淄城去当差役。”
窈娘道:“这是行不得的,公役无非是替豪门催纳赋税,专事欺压贫苦的老百姓,公子
虽不至如此,却也会因此而磨去了壮志,这绝不是公子的出路!”
白秋君红了脸道:“大姐的指摘极是,小弟也是只是为了生计所迫,实出无奈,藉此糊
口而已。”
窈娘道:“宦如虎吏如狼,公子若洁身自爱,将为同侪所不容,获怨小人;如同流而介
污,则辱及先人,公子如不弃交浅而言深,妾身尚有数金积蓄,公子持将回去,若不以侠士
为志,下帷攻读,另谋出头之日如何?”
罗东扬一笑道:“老汉也跟他说过了,而且准备作成你们小两口儿,把我老头子的一点
积蓄拿回去,也是要他好好读书,就是不知道你的意思如何?”
窈娘看了白秋君一眼,道:“那妾身可不敢当,路柳墙花,怎敢污了公子的名节,老爷
子有这份心,我可以到公子那边去为他做个奴婢,帮助他成业……”
罗东扬大笑道:“这是什么话,窈娘,你是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我老头子收你为
义女,由我作主促成你们,谁都不必推辞了,来,你们敬我一杯!”
他说话是不容人拒绝的,自己先拿起杯子来,窈娘看看白秋君,见他也举杯了,才腼然
举杯,睑上却掩不住喜色,三个人才干了一杯,身旁忽然有人笑道:“好呀!罗老头既收了
干女儿,又招了个干女婿,这可是天下第一大喜事,我们大家都该恭贺一杯!”
不知何时,他们的桌子旁边,已站出了一堆腰跨长剑的劲装年轻人,说话的一个尤其显
得态度轻浮。
窈娘脸色微变,盈盈起立道:“孙公子,你怎么下来了?”
敢情这人就是孙大为,罗东扬一瞪眼道:“姓孙的!回到你自己的位子去,老头子的事
不要你凑热闹。”
孙大为哈哈一笑道:“罗老头,别以为你是黄河一霸,孙爷就怕了你,因为我舅父一再
告诫,不要我跟你一般见识,才由得你在河边称雄,否则早就揍扁你了,但舅父画定你的地
盘在河边上,到了城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