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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菲利波嗫嚅着,“今天连二老爷都这么说了……大家全信了,还要稍后一起去教堂里祷告呢!”
“二老爷?”听到马森的名字,塞吉奥狠狠拧起眉头,“他在哪里?”
“还没有回来。”
“多派些人去店里帮忙,”塞吉奥对管家下令,“立刻让马森回来见我。还有,”他想了一下,面色阴晴不定,“去看住少爷,最近不要让他随便出门。”
夜幕降临了里亚尔托桥。
经过整个下午的抢救,波德林瓷器行的大火终于被扑灭。浓烟笼罩在里亚尔托桥下,昔日富贵精致的门面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几个瓷器行的伙计还在灰烬里忙碌着,看是否还能抢救出任何货品。一些路人在远处指指点点,发出啧啧叹息。
几米之外的一座青灰色建筑物中,一个表情淡漠的中年人正临窗眺望着浓烟密布的里亚尔托桥。
“真是愚蠢,”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波德林家族真是愚蠢至极。”
“这只是开始,诺威。他们惹怒的可是吊人长老。”另一个人轻轻一笑,端起一杯红酒。
“你看起来还真是悠闲,”巴斯托尼转过了头,“那么,上面交待的事情到底办得怎么样了,我的骑士大人?”
安德莱亚浅啜一口,摇晃着酒杯,“长老找到了,可是他却不愿和我回去。”
“因为‘威尼斯之石’?”
“是,”安德莱亚凝视着杯中殷红明艳的液体,微微皱起了眉头,“我至今也弄不清楚,‘威尼斯之石’到底是什么。长老因为它而滞留在波德林家的地下室,一困就是四百多年。”
“负责情报和联络的‘圣杯’居然也有一筹莫展的时候么?”巴斯托尼轻轻一叹,似乎意有所指。
安德莱亚抬起头,表情似笑非笑,“若是此刻‘权杖’想插一脚,我绝不阻拦。”
巴斯托尼平板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少见的笑容,他看着安德莱亚,“我在威尼斯还算半个市长,在你面前却只不过是小小的‘权杖九’,试问我何德何能,敢与骑士大人争功?”
“如果你知道什么,还是说出来的好,”安德莱亚转着杯子,良久,脸上露出了理解的微笑,“好吧,我们来做个交易,”他说,“你想要什么?”
“威尼斯。”巴斯托尼直直望进对方的眼睛,“我要威尼斯独立出意大利。”
安德莱亚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明白了什么,“上次那个叫塞莱娜的女孩,”他试探着问,“萨伏依王朝派她去查探波德林叛国谋反的证据……但其实波德林家族是清白的,对不对?”
巴斯托尼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端正严谨的红棕色胡子翘起来,使他的面部表情生动了很多,看起来完全不似以往不苟言笑的“影子市长”。
“没错,”他点了点头,“愚蠢的波德林家族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权杖啊权杖,”安德莱亚叹了一口气,“我们永远都无法准确估量你们的智慧。”
“现在还不晚,骑士大人。”巴斯托尼微微躬身,“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只是卑微的人类,生死由命。我知道你对这些看得很开,但是对我来说,功名权势就是我毕生追求的一切。在我有生短短几十年间,我只要威尼斯,求骑士大人成全。”
“以‘威尼斯之石’做饵?”安德莱亚放下了酒杯,“诺威,这是你多少年的苦心经营?”
“属下不敢,”巴斯托尼恭谨地回答,“只是成大事,需大气量与大智慧。还有耐心——这是权杖国王的教导,属下时刻铭记在心。”
“奥斯卡那条老狐狸,”安德莱亚长叹一声,“我不得不佩服你们的心机!”
巴斯托尼一笑,“此事对骑士大人全无损失,何来叹息?”
“成交。”安德莱亚再次叹了口气。
“感谢骑士大人成全。”巴斯托尼深深行了一礼。
“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什么是‘威尼斯之石’?”
“属下不知。”
安德莱亚瞪着他。
“属下的确不知道‘威尼斯之石’的真面目,但是属下却探听到确凿的消息,它和一口水井有关。”
“水井?”
“是,一口威尼斯城内的水井。因为此事太过机密,属下在得到消息之后也不放心派人下去探查。如果骑士大人方便,我们现在就可一同过去。属下也急切地想知道在那水井之下究竟埋藏着怎样的秘密。”
“那口井所在何处?”
“请随我来。”权杖九诺威·巴斯托尼看着对方,一贯严肃的面容再次露出了微笑。
几乎同一时间,圣玛尔塔区,波德林府邸。
里亚尔托桥下的大火让所有的人心惊胆寒,家仆们私下里都在议论纷纷。塞吉奥心里烦乱,独自用过晚饭后,一个人走到二层东侧楼梯的拐角处。他的手隔着壁挂揿在地下室的开关上,犹豫良久,直到额头和脊背上都冒出了汗,最终,他把手缩了回去。
楼下大门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塞吉奥听到声音,是马森回来了。他随手招呼一边刚刚下楼的家仆,“让二老爷到议事厅见我。”
塞吉奥还未坐定,议事厅的大门突然被撞开。马森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他披着一件外套,里面的衣服已经被烧得七零八落,连头发和胡子也被烤焦了一半,看起来极为狼狈。他的脸上全是煤灰,细小的眼睛完全红肿起来,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刚刚哭过。
塞吉奥皱起眉头,“你这是……”
“朱利亚死了!”马森吼,声音里带着哭腔。
“上帝啊……”塞吉奥呆住了,“弟妹她……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这是我要问你的!”马森歇斯底里地喊,他上前一步抓住塞吉奥的领子,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你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塞吉奥甩开他的手,死死瞪着他,“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把朱塞佩作为祭品放下去——这不是我们事先商量好的吗?!”
“‘他’接受了祭品?”马森急切地盯着塞吉奥的眼睛。
“没有,”塞吉奥垂下眼帘,“后来那孩子毫发无损地出来了,神色间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没有接受!因为他知道这是个骗局!”马森激动起来,用手胡乱撕扯着自己的胡子和头发,“他知道我们骗了他,天啊!他知道我们违背了契约!!”
“……不可能,不可能的……”塞吉奥失去焦距的眼睛直直目视前方,口中喃喃。
“……这就是‘他’的报复!他在向我们施加报复!”马森一把抓住塞吉奥,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他的脸孔疯狂地扭曲,他的手哆嗦着,“我们波德林家的商船从来就没有出过意外!”他瞪视着塞吉奥,模糊的泪水从红肿的眼睛里淌下来,“店里的大火起得更是蹊跷,连朱利亚都死了!恐怕下一个就轮到你我!再不想点办法,我们就……哥哥——!”
“……你想怎么做?”塞吉奥一时间六神无主,他求助地望向马森。
“把迦科莫交给他!”
“不行!”
“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马森冷着脸色,一双细小的眼睛里精光闪烁,他扑上去抓住塞吉奥的手,“我的朱利亚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舍掉一个迦科莫就可以平息他的怒火,可以拯救我们全家!”
“我绝对不会答应!以我们这样的家世,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但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塞吉奥怒气勃发,他一把推向马森,把对方狠狠撞倒在地板上。
马森红肿的眼睛里喷出了怒火,他爬起身,顺手抄起身边一只大青花瓷瓶,回身砸向了塞吉奥。
哗啦啦一阵清脆的碎片撞击声,花瓶在塞吉【文1】奥的头顶碎裂,几片锋利的瓷【人2】片插了进去。殷红的鲜血立【书3】刻喷射出来,塞吉奥一声【屋4】惨呼倒地,马森吓傻了,跌坐在地上,扔下了手中断口鲜血淋漓的瓶颈。
塞吉奥在地上挣扎,白皙的面孔已经完全被血液染红,看起来可怖至极。
马森瘫倒在地板上,向后一点一点挪着,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失手竟然杀害了亲哥哥!他懊悔、恐惧,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双腿发软站不起身,直到,议事厅的大门突然被另一个人撞开。
“父亲?”刚刚回家的迦科莫听到家中出了事,赶紧跑上了楼,谁道刚开门就看到了如此惨状。他惊骇莫名,一下子扑到气若游丝的塞吉奥身上,“父亲!”
迦科莫的闯入反而让马森迅速冷静了下来,他眼珠一转,悄悄站起身,从一边桌子上拿起那只沉重的铁艺烛台,猛击向迦科莫的后脑。
此刻迦科莫正背对着马森伏在塞吉奥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马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