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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小三儿面前大失面子,这口怨气如何咽得下,当下笑微微重摆笑脸,软软依过去,道:“原来是平狄将军之妻主啊,宓儿鲁莽了!”欲将身体靠将上去,却见那少女目光清澈,宛如山边清泉,不含一丝杂质,往日别人眼中万般倾慕眷恋痴迷贪欲尽皆没有,只冷冷一眼看过来,愣是让他娇软的身子僵了一僵,千般风情,万般媚惑在她面前通通成了笑料,能换来的不过是平白的鄙薄,这让他刹时涌上一般无地自容的感觉,讪笑着将酒杯端放在桌上,向后靠了靠,方才坐定。
看着那女子将淡漠的目光转向三皇女与小三儿,眼见着她二人停了笑,易小三儿更是怯怯靠过去, 软语娇俏道:“姐姐又不是不知,当日妹妹很是喜欢周将军,三皇女也曾向将军提过亲,我二人不过是一时不忿,同姐姐顽笑一回罢了!姐姐就不用生气了!再说宓儿可是这何府的主人呐,姐姐还喷了他一脸的酒水呢——”大约是说到此仍感到好笑,低头偷笑了两声,抬眼见何宓正狠狠一记眼刀射过来,那笑意愈是不能忍住,直跌到英洛怀中笑得天翻地覆。
何宓便见那女子将怀中笑软了的易小三儿扶正了,手指在她额前轻点,娇嗔道:“你呀——姐姐就饶了你这一回,再有下次,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眉眼横波处,当真碧波盈盈,令他心中微漾。
易小三儿连连求告,方才作罢。
其实易小三儿也不算说谎,此间何园的主人何宓十六岁之时确曾嫁得妻主,他那妻主也是此间旺族,便是兰贵君之妹兰星的庶女兰娟之正夫。
兰家在南方手握重兵,产业遍布南方各城镇,各海防口岸皆有获利,无论哪位女帝在位,皆是南方海运之上的守护神,三皇女每年必有段时间会来南方消暑,今年先去苏州看了奶奶兰玉,一路游玩恰与易小三儿相遇。
易家世居南方,祖上也曾为官,只是后代在官场吃了大亏,便开始涉足商旅。说起来却与兰家是世交,若非易家上代只剩小三儿父亲一根独苗苗,他若嫁于兰星,易家便真是断了香火。自易小三儿父亲过世之后,兰星于她兄妹多有照顾。
二人幼时便有交际,长大之后三皇女每年回来必与小三儿相聚。
兰娟成亲之日也曾答应不再娶夫,哪知道婚后一年半载,却将秦淮河上艳帜高张的花倌文清涛迎进了家门做了侧夫,何宓一气之下要求合离,离开了苏州,在此间置得一处园子。兰娟虽不同意合离,但人已离开。
他心中赌着一口气,便寻得高人修炼了那阴阳秘术,在何园内调教了各类少年,开了家男娼馆,迎来送往,竟做起了文清涛做过的营生,何娟这才着了慌,前来相认,他早已不识旧人,倚门笑道:“小姐既来了我何园,当放开心胸乐呵一回!”
兰娟怒道:“何宓,你也算得大家男儿,为何舍弃了脸面来作此营生?置我于何地?置我兰府于何地?”
那曾经清雅绝伦的男子大笑,满脸的孤高决绝:“兰娟,你我夫妻一场,也曾恩爱缠绵,鸳鸯交颈,你娶那文清涛时何曾想到我的处境?又置我的感受于何地?我何宓虽不能自比潘宋,但也有几分颜色,品性亦算得上纯良,出身也非小门小户,你却非要绝了我二人的缘份!实话跟你说罢,你既能娶得那姓文的,将他从那水火窟里拯救出来,我今日也跳得一跳,等着有那良人前来救赎!”他笑容如崖边孤花,开得灼灼其华,耀人眼目,然那花瓣之上犹有珠泪滚滚,不能自己。
兰娟心如刀绞,往日的温柔怜惜一一浮现,虽然心中已有另一个人的身影,但这人,这人——她如何能忘?痴痴望他许久,收敛起怒气,她道:“宓儿,随我回去吧?我保证不计较你现在这样,我们三个人一起恩爱和美的过吧!”
“三个人……三个人……”
何宓收了笑,冷冷道:“你走吧,我们此生休要再见!”
返身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从此兰娟再无正夫叫何宓,而何园,也跟兰家毫无关系。
原本此种关系,何宓也算是三皇女的表姐夫,但何宓既将过往彻底斩断,又岂会在意这些琐碎。易小三儿也喜此间小倌清俊可人,二人一拍即合,每年总会在此相聚个几回。
前几日易小三儿刚回了家,翌日便寻摸到了此处,与李岚秘议一番,定下了这个套子,专等着英洛上钩。
将此事说开,英洛心下方暗暗惊异。
其实何宓当时施了媚术,她的神智是有一时的迷茫,但前世自己苦训之时也曾学过控制心神,在催眠术之下亦不能将机密之事泄露,精神力比一般人来得较为强烈,是以能在后来假装痴迷,泼得他一头一脸的酒水。
事即已毕,前情尽述,英洛便准备起身告辞。
小三儿苦着脸道:“姐姐您还是生气了啊?小三儿给您陪罪了,今日既来了,且拼得一醉再回,否则,小三儿哪还有脸见您啊?”
英洛已经起身,小三儿也站起来苦劝,李岚与何宓皆盯着她看,正在此时,里面房间里听得一个男人低沉温和的声音:“小叶,把药给殿下端过去吧!”
何宓坐得近,便见得连自己媚术都不能蛊惑心神的女子霎时脸色大变,狂喜失落诸般情绪皆在脸上,只见她强硬推开了易小三儿纠缠的手,大步向里屋走去,与里面端着水与药丸走出来的女子撞作一团,亦不作声,爬起来就冲了进去。
坐在席上纹风不动的李岚,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这是三进的房子,此时她们身处第二进屋子之中,英洛闯进去之时,形容甚是狼狈,淋淋漓漓一身的水,是将那叫叶儿的侍女盘中端着给李岚送药的水给打翻,将水浇了自己一身。然而此时她已对此无觉,直直冲进去之后,一室的烛光,那背光而坐的男子熟悉已及,明明就是半年前在自己房中每日陪至深夜的男子,脾气虽然不是很好,但心底好得很!
一时里只觉得嗓子眼痒痒的,眼底热热的,脚步迟缓,一步步仿若敲在心上,心跳也不由快了几倍,待得走到眼前,站在他身后,更觉千山万水,不虚此行,不由长吁一口气,轻声道:“衡——”
这世上,若说还有什么能令人尴尬的无地自容,那便是认错了情郎抱错了人——英洛在情绪激动之下将后世那些情人间亲昵的动作不小心作了出来,扑上去从背后将男子搂进了怀中,就要将樱唇吻上那人后颈之时,怀中男子诧异转身,困惑的道:“姑娘,你搂着在下做什么?”声音低沉醇厚,难得的是脸上一本正经,不见笑意。
最最震惊的当是搂着人的英洛,满心欢喜被泼了凉水,面上是掩饰不了的失望之色,心中很是不甘,将面前男子这张脸对着灯光细细的瞧——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焦黄的皮肤,一脸病色,眼睛很小,黑亮有神,目光是陌生而诧异的——这……这……这……怎么可能?背影如此相似,便是连身上药香味也如出一辙,怎么可能不是同一个人呢?说话之际,声音虽不全像但也近似,如何不是呢?
对!对!对!他最善于易容,定是当日心伤失望,才将脸易成了这般样子。
“衡,都是我的不是,我应该早点禀告爹爹,将你留在我身边的,是我的错……”后面跟进来的易小三儿与何宓诧异的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女子,一双纤纤玉手不住在面前青年男子脸上身上揉搓。
那男子忍了很久,直到——咦?怎么搓了这么久都不见异色?将袖子捋起来胳膊上搓了两搓,就算是易容,换了脸皮,但眼前这焦黄的肤色是怎么回事?那个人,全身上下有着弹性极佳的雪白肤色,怎么又会是眼前这焦枯的青年男子呢?脸上泪痕早已不见,面前女子神色呆滞的盯着他看,目光浑无焦距,仿佛是透过他在看着遥远的什么?他柔声道:“姑娘,可以放开在下了吧?”
恍如晴天霹雳,一个炸雷将英洛惊醒,她闪电般将手缩了回来,指尖犹有余温,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真不是她一路而来想要寻找的人。抬头对上小三儿与何宓那复杂的目光,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今日这举动有多荒唐。
这是两世以来她首次如此失措,如此尴尬,也是自成年之后首次流泪。
她惊觉自己的失态,夺门而出,在何园里转错了方向,走了两圈的冤枉路,在易小三儿半拖半拉之下,才离开了此地。
她离开之后,一直坐着的李岚走进那间房,那焦黄肤色的青年人正坐在桌前拿着枝笔,似要写什么,然雪白的纸张之上只一排墨点,全无规律,执笔之人不知在想什么,只望着眼前纸张出神。
“你若放心不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