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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灭天来静静凝视着似乎渐渐睡去的苍,不动也不开口,许久之后,他伸出手,轻轻抚过苍的头发。
对于他们的重逢,也许,他最没有想到的就是此时此刻的平和宁静。然而,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是的,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
隔天早上苍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听到器皿轻轻碰触桌面的声音来自房间外面。昨晚他睡得太沉,以致对于旁边到底是睡了个人或者是一头狼这回事毫无知觉。他起来,走出房间,没看到袭灭天来。他跨越摆着长椅的起居室,来到与厨房相连的餐室。比较起来,这幢房子比袭灭天来以前的居所大得多,结构也复杂得多了。
黑衣黑裤的灰发男人正在实木餐桌上摆上杯子盘子还有刀叉之类的餐具,一人份的,那些东西看起来品味很好,价钱想必也不便宜,而且看起来很新。厨房飘来烤面包的香味。
“你应该不用这些东西的,是吧?”苍用手指轻轻触碰簇新餐刀的握柄,轻声问道。
“……昨天买的。”袭灭天来板着脸说,隔了几年,喜欢为他的琴师败家这个毛病仍然没什么改变。
苍抿嘴笑:“你还买了什么?肯定不只这些。”他很可以想象,昨天他坐在小茶馆外面喝薄荷茶的时候,袭灭天来可能正在购物中心里面买东买西。
袭灭天来紧闭着嘴不肯回答。
“有没有牙刷?”苍问。
袭灭天来进去储藏东西的小房间里拿了一把新牙刷出来,扔给苍。苍接过牙刷,去浴室盥洗了一番。等他出来时,餐桌的盘子里已经摆好了煎蛋与烤面包,桌上甚至有一瓶没开封的果酱。苍走到桌旁,俯视并不算漂亮的煎蛋以及烤得稍微有些过头的面包,很久都没开口。
“食物不是拿来看的。”站在厨房炉子前烧开水的人形狼人板着脸说。
“你也会煎蛋给自己吃吗?”苍问。
“我喜欢吃生的。”
苍看了看他,坐了下来。
“茶壶茶叶都放在这里,等水开了你自己过来泡。”袭灭天来仍然酷着一张脸这么说。不用讲,茶壶茶叶也是昨天采购的时候买的。
苍望着他,轻轻说:“谢谢……这所有的一切。”
袭灭天来抬眼看向苍,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其实我也曾经想过,也许这些东西根本就用不上。”
苍看了看他,没有开口,开始吃他为他准备的、很符合人类食性的早餐。烧水壶的汽笛开始低低作响,苍离开餐桌走过去,拿过他昨天买的方罐茶叶,用刀背撬开盖子,用刀尖慢慢割开密封的金属膜,顺便瞥了一眼倒扣在沥水篮里的两个红茶杯。
“这里只有红茶卖。”袭灭天来说。
“红茶也不错,你买的这是阿萨姆,配牛奶也很适合。”苍把茶叶往陶制茶壶里倒了一些,转头看看他,忽然说:“你不会欠了一大笔债吧?”
袭灭天来愣了一下,瞪去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欠债了?”
“就算这个地方比较偏远,买下那栋旅馆可不会是小数目。”苍说:“我不认为你能靠那间旅馆很快赚回本钱。”
水开始大滚,汽笛中气十足地作响,苍关掉电热炉,挑开壶嘴的盖子,用抹布握住烧水壶把,往茶壶里注水,腾腾热气大量冒出。苍把茶壶盖子盖上,把烧水壶放回炉子上,而袭灭天来一直没有做声。
袭灭天来的目光掷向壶嘴冒着热气的茶壶,平淡地说:“我还有一些事,是你不知道的。”
苍望着他,没有开口,然后拿着茶壶跟两个红茶杯过去餐桌那边。苍倒了一杯茶放到对面,一杯给自己。袭灭天来走过来,在苍对面坐下,垂下视线看着那杯对他来说显然过烫的红茶。
“很久以前,曾经有我的同类,他捡到我的时候,年纪已经很老,他死去的时候,我还很年少。”
“你没有遇到其他同类?”
“据说这世上已经没有我的同类,就算有,我也不知道在哪里。”袭灭天来平淡地说,就好像那是书上的故事,而不是属于他的真实。
苍默默望着他,没有说话。
“他生前很擅长收集宝石之类的东西,他说,狼人在人类社会中积存财产最好的方式就是买黄金珠宝,走到哪里都适用,也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失去价值。我不像他对这种东西那么有兴趣,但大致上仍是按照这样的方式过活。”袭灭天来淡淡说道。
苍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时间流逝?”
袭灭天来暗红色的眼睛隐隐一动,苍果然能听出他话中最关键的部分。
“我跟你非属同类,生命周期不一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曾经,他以为这个话题遥不可及,他从没想过,会是在这样轻松的闲聊中轻轻带到。
苍思索了一会儿,说:“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也许因为我们恰好在这个时间相识,至少看起来、感觉起来,我们似乎是年纪相当的。即使我现在知道你不是人类,仍然不会去想到这一点,而既然你特别提起……”
苍闭上了嘴,眼睛直直注视着他。
他的心,出奇沉静。他慢慢开口,低声说:“狼人的寿命,比人类长很多。如果我们一直相处下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将会看着你渐渐变老,然后有一天,看着你死去。”
狼人的暗红眼眸与人类的紫灰眼眸静静对视,各自面前茶杯冉冉上升的水气也许正如同散逸的心事。
“我终于明白……”苍轻轻开口说:“那个时候,你为何想走。但后来你决定不走,所以……你已经接受了事实,是吗?”
“我没有接受。我只是……”袭灭天来沉着声音说:“更不想放弃而已。”
苍拿起杯子,浅浅啜饮了一口,淡淡说:“有一种说法,相信生命是永远的,生与死,就像是清醒与睡眠。”
“你相信?”
“我相信。”苍望着他,眼底有种难以察觉、无法描述的温柔:“我想,在无尽的生命轨迹上,即使这辈子结束了,某一世,我一定会再遇到你。说不定在过去世我们就已经遇过,一次又一次。”
一直被这个问题束缚、困扰的狼人出神地望着红茶液面许久,然后说:“有没有可能……在我这一世中,就遇到你两次?”
苍淡淡一笑:“我不知道,未必不可能。等我不在了,也许你留意一下有没有碰到一个小鬼,特别爱欺负你。”
“够了你。”袭灭天来瞪眼:“搞不好变成小狗小猫。”
苍带着笑意注视着他,说:“你可以……尝试打开更多扇窗,即使你不想透漏你的秘密,即使不一定是长长久久的关系。你应该记得你那些同事吧?当想起他们,你有什么感觉?”
“……一群傻瓜。”袭灭天来喃喃说着,无法形容的暖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即使他再也不会见到那几个家伙,那仍然是……非常美好的回忆。
“有些关系就这么流走,有些关系会持续下去,人生就是如此,不管你是狼人还是人类都一样。有一天你还会认识其他人,你的心情会不一样。即使比较缓慢,你仍然会变老,你会更坦然、更豁达地看待这一切,所以,你不需要去烦恼这些,既然你都决定不放弃了。”
袭灭天来望向苍,没有开口。
“你喜欢你那些同事,你喜欢我,就是这样,不用否认了。”苍淡淡说着,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茶。
袭灭天来轻轻咋舌,而苍笑出声音。
“我会尽我所能,活得很久很久。”苍放下杯子,轻轻这么说。
袭灭天来沉默着,他把手伸过去,轻轻握住苍的手。
五十七、岛上雨季
那天开始,雨季来临。
淅沥的雨水打在屋顶上,沿着窗玻璃簌簌淌流。两年前网购买来的高级真空管音响细腻地放出大提琴的乐曲,回荡在整间屋子里,灰色大狼趴在木质地板上,闭着眼聆听每一个音符、还有拉弓、擦弦与拨弦的声音。琴师则捧着一本书,靠在大狼身上,静静地阅读。偶尔,大狼的尾巴会恶作剧地扫一下琴师的脸,于是琴师伸手过去,轻拍一下大狼的脑袋。大狼也许会顺势翻过身,要琴师抚摩牠颈下特别长、特别白的毛丛,再往下,揉揉牠的狼肚子。
或者,在另一个很空的房间中央,在斜映的月光下,琴师把古琴放在狼人特地选购的矮桌上,让琴头稍微伸出桌沿,盘腿坐下,高度正好。屋里的古琴曲与屋外的雨声和鸣,灰色大狼盘踞在相隔桌子一段距离的地上,交迭着两条前腿,有时凝视着琴师如古老漫舞的弹琴动作,有时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