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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往前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已经欠了苍好多好多答案,该是永远没有还清的一天。
☆
袭灭天来看着苍泡茶,苍的手很稳,注水时总能精确控制水柱的粗细,随心所欲,分毫无差。方才弹奏的一连串琴曲早已消散在深夜的旷野,荒地上的风把瓦斯炉的火舌吹得不断摇晃,使得映照苍脸上的光亮也随之跳动不已。在变动的火光中,苍的神情沉静,举止安然。他们没有再提及他决定远行这件事,苍已经很清楚地表达出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他改变决定的意思,除此之外,他看不出更多了。对于许许多多事情,有与无之间有很明显的界线,但在有的范围内,程度深浅却是暧昧难解的灰色,各种各样、浓淡不一的灰色。
相处以来,他知道苍是个凡事不强求的人,苍相信缘份,顺其自然是苍的处世之道。虽然苍喜欢与他相处,会对他们的分离感到可惜,但苍应该不会设法挽留什么。于是,他们可以平和地、没有负担地好好珍惜最后的相处日子,完成每一件说过的承诺,不管多么微不足道。他们之间,留下的本该只是回忆。
数十年后,当苍临终最后一刻,会记得这段时光吗?经历了人生的种种之后,苍还会记得他这个“人”吗?
在他们还是彼此合心合意的现在,有好好珍惜过,这就够了。世间没有所谓的永远,更不存在于他们之间,在最完美的时候结束,该是最圆满的结局。
“你在想什么?”苍忽然淡淡问。
“你不是常常都能看穿我的想法?”
苍抬眼看他,然后又落下眼帘默默喝茶,没有回答。
“你又在想什么?”他问。
苍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追问。
“如果……”苍放下杯子,慢慢开口:“你的决定有与我相关的部份,我有没有机会去改变?”
他觉得喉头梗住,他望着苍,没有做出回应。不久前他还在想,苍会淡然坦然地看待他们的分离,不会想要说什么、做什么让事情有所不同。
“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不管你曾经是什么样的人、有过什么样的经历都无所谓,我有自信我所了解的你,并非虚假。”苍的语调平淡而沉静,却字字句句敲进他的心。
苍停了片刻,轻声说:“不管我们之间会怎样,顺其自然走下去的话,我想我应该都可以接受。我不去预设立场与情状,也不去猜测你想说却不说的秘密,我想,这样比较好。”
他心中深深、深深一动。
真的怎样你都能接受吗?包括我对你来说其实是妖怪这样的情况?
为什么明明已经决定了,听到这样的话语仍然会动摇?
我想告诉你,我是谁,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想让你看见,另一面隐藏的我,不能显露于世的真实。
这个念头从来不曾消失过。
“如果可以……”刮起一阵风,苍轻轻的声音融在风里,明明就在面前,却显得渺远。
“我真的想留住你。”
他望向苍,很久很久都没办法开口说出一个字。
☆
后来,四周缺乏植被的荒地气温愈降愈低,撑了好一会儿的苍开始含蓄地打呵欠,袭灭天来要他到车上去睡觉。
“那你呢?你都不累吗?”苍问。上了一整天班,又开了好几小时的车,天都快亮了还不用休息这样的精神体力,只能说是异常。
“我想在外面走走,我自己会找时间休息,你睡你的。”
“好吧。”苍睡眼怔忪地回到车上去,放平座椅躺好,盖着外套睡觉。
袭灭天来以车子为中心,维持大致固定的半径绕着漫步,心里有事的时候,绕圈子能让他比较平静。他一圈又一圈以虚构的近似正圆形绕着,在砂地上留下诡异的轨迹,心理上已经完全是那头灰色的大狼,只差没有化成狼形而已。
他没有想到苍会看穿他的决定……好吧,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意外。但他怎么能因为苍说了什么而动摇?他要走这件事不是个选择,而是必然的决定。他怎么能因为……苍说想留住他而真的考虑不走?苍不知道如果走下去他们的结局,可是他知道,他知道。
天际渐露鱼肚白,远方矿山的黑影清晰起来,天上星月隐没,整片荒地显得比先前夜中更加昏暗。他停住脚步,微仰起头望着逐渐变幻的天空,第一个念头是考虑要不要把苍叫起来看日出。在他印象中,这里的日出并没有特别漂亮。所以,应该不需要叫那只睡猫起来观赏吧!但是,错过此刻,也许将成为一个永远都在的小小遗憾。世间的美丽,总是消逝太快。
他走到车子旁,打开车门,苍慢吞吞半睁开眼,望向他。除非真的很疲倦,不然即使是苍,要在车子座椅上睡得很熟也不容易。
“天快亮了。”他沉默了两秒钟之后这么说。
“你是要邀请我看日出吗?”苍轻声问。苍总是正确无误地知道他想说什么,似乎不曾误解过。苍坐起身来,把盖在身上的外套穿好,开门下车,清晨的太阳已经出来一半。
他漫步来到苍身旁,与苍一同望着同一个方向,天色有点阴,云层很厚,太阳的轮廓模糊不明,但也因此还能够用肉眼直视东升的日出。
“不是什么特别好看的日出。”他淡淡说。
“至少总是一起看过。”苍淡淡说。
纵使有什么想说的话,他也无法再说得出口了,心里有种不知名的东西满得要溢出来,却相反地意识到无边无际空虚的存在。他抬起手,揉了揉苍的头发,苍微微低头,笑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这是美好的时光,绝对是,毋庸置疑。
四十五、Souvenir
车子以稳定的速度奔驰在笔直的公路,把昨晚待过的那一点坐标抛在后面,愈离愈远。太阳渐渐大了起来,南部的初秋上午,仍然相当炎热。苍坐在旁边,没有睡觉,却不停打呵欠。虽然是很含蓄很安静的呵欠,但当然逃不过狼人的眼睛与耳朵。当苍打呵欠的频率从每几分钟一次提高到一分钟内数次时,袭灭天来觉得,不找个地方让苍睡觉不行了。
“前面有家汽车旅馆。”他往前望去。
苍没有反应,坐在旁边默默打呵欠。
“不管怎样,先让你睡一觉好了。”他说,心里不免怀疑,就几个小时没按照平常作息睡觉,能让苍困成这样吗?
彷佛读到他的疑问,苍忽然开口说:“抱歉,这几天都没睡好。”苍浓密的睫毛已经完全被呵欠的泪液沾湿,眼皮的微血管也变得很明显。
袭灭天来望了苍一眼,把视线移回正前方。尽管非属同种,但他并不是迟钝到猜不出自己就是害苍睡不好的罪魁祸首,但他仍然无法揣摩出,在苍心里,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他知道苍在意他,却无法厘清苍对他是怎样的在意。他不具备实际的经验让他去判断,就人类的情感来说,什么样的在意会让一个好睡的人睡不着。
车子在汽车旅馆入口处停下,他打开车窗,负责看门的小姐好奇地看看他与苍,然后报出两个价钱,一个是从现在开始待过夜的价码,另一个是休息三小时的价码。
“应该不需要过夜吧?何况现在才早上。”苍淡淡说:“三小时够了。”
他掏出皮夹付钱,拿了附带车库遥控器的钥匙,小姐说时间快到时会电话提醒。
他把车子开到目标号码的那栋小洋房,按下遥控器打开车库,把车子开进去停好。通往屋子里的门在车库里,爬上一段楼梯就到了。
“我想洗个澡。”苍把背包拿下车,又掩嘴打了个呵欠,站在车边等他先上去开门。
说到洗澡,他也带了换洗衣物,可是他不太确定自己想不想在自家以外的地方冲洗身体。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把他的背包也拿下车。
他上楼去拿钥匙开门,里面还算宽敞,比想象中的感觉干净。他瞄了一眼铺着现代感印花床组的圆形大床,按捺住马上想化狼跳上去打滚的冲动。苍顺手打开空调,把门关上,稍微环顾了一下房间,没有说什么。
“你要不要先洗?”苍问。
“你快点洗洗睡觉,甭管我。”
苍点点头,把背包放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到处翻了一下,在衣柜的抽屉里找到内容物包括纸拖鞋、牙刷等用品的盥洗包,然后回到梳妆台前,把背包拉链拉开,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