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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沉默了,苍说得没错,苍看透了什么,即使不是最终的答案,也是他心中某部份的真实。他不说的,苍没有追问,却很显然不是没有想法。他想起苍听他叙述游戏中琴师设定的眼神,苍隐隐明白了什么,不全面,却也不是不着边际,然而苍不动声色。这样的苍也许对他来说是危险的,可是如果苍不是这样的苍,他还会如此明知不该却仍然执意让自己愈来愈陷入吗?
不该,而为之。任性的痛快。
“我明天去找你。”他闭上眼睛说:“把手机拿给你。”
“我都在家,你随时来都行。”苍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毫不掩饰。
于是,星期天他们又将见面。之前他们偶尔也会在周日一起出去做这做那的,像是订作琴桌、像是去听音乐会,非平常的活动。这天是没有约好的,他们不一定会见面,也不一定不会。袭灭天来把手机放下,他把苍的手机拿起来,关机,在桌上跟他的手机放在一起。忽然想不起来,以前的周末假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而,在不认识他之前,苍又都在做些什么?他用手指轻轻抚触苍的手机,微微出神。
☆
隔天袭灭天来下午五点半左右到达苍家,他才刚把车子在苍家门口停下,后面巷子口转进来一辆车,没有从他车子旁边绕过去,却在他后面停了下来。袭灭天来从后照镜看到后面那辆中古厢型车的驾驶是个绿头发的秀气年轻人,忽然想到,这会不会是苍的弟弟?他把车子往前开了一点,只见那辆车转弯把车尾开进去骑楼停在苍家前面。
绿发年轻人下车走过来,从他半敞的车窗对他说:“请问……你是来找我哥的吗?我叫翠山行,苍的大弟。”
他别扭地点点头。
翠山行露出笑容:“真巧。要不要进来坐?外面好热,我弄杯冰茶给你好不好?”
“……不用了。”
“哦,你跟我哥约好了是吧?那我去叫他赶快出来。”
他点点头。
翠山行转身跑去门开进屋里,他听到翠山行扬声叫说:
“大哥,你朋友来了,在门口等你。”
门没关,于是他把兄弟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苍问翠山行怎么这么早回来,翠山行说,图书馆冷气坏了,闷得要死,所以他就跑回来了。
“哥,你应该不回来吃晚饭吧?”
“嗯。”
“我晚点再去带阿商跟小九,我自己随便弄点东西吃就得了,这么热,我想吃水果餐,反正冰箱里还好多水果。”
一会儿苍背着古琴、带了个冷水壶出来,上车的时候说:“我们现在去,应该来得及看夕阳,那地方通常天黑了就没什么人了。”
苍说的地方是他们家不太远的地方的一座小山,从登山步道走上去,一般人也只要半个多小时就能到山顶。这地方因为外围没有什么别的好玩,也没有商家店面,论景色也不算出色,所以通常都是附近的居民去爬山健行,外来游客不多。袭灭天来替苍背琴,对他来说这完全不算什么。上山的时候,沿路陆续遇到下山的零星健行客,有老夫妇、带着小孩的父母、结伴而行的年轻人。苍说,步道有好几条,下山时他们可以从另一条下去,也可以走原路回去。
快到山顶时,苍拉他离开步道路径,弯入旁边的支道。其实不是真正的路,只是可以走过去的树林间隙而已。穿过光线开始变暗的林间,来到一处很浅的突地,面前毫无阻碍,可以一览无遗地看到城市上空的夕阳渐渐下沉。
“这里没办法弹琴,但是欣赏黄昏不错。”苍淡淡笑说:“要弹琴,晚点我们上去山顶。”
袭灭天来凝视着金黄夕照下苍的侧脸,突然好想好想……触碰末梢与光融合的发丝……抚摸温暖的皮肤……用力把活生生的个体拥入怀里感受自己以外的心跳……如果他将之吞噬撕裂,他就再也不会为这样的欲望煎熬……
他移开视线,到现在,他对苍仍然存在杀戮的心思。他只是不会让自己这么做,并不是打消了这种念头。他不会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会想要这么做?
“嗯?”苍瞥向他,眼光微微疑问。苍察觉得出他的异样。
“苍……”他的声音有点嘶哑。
“怎么了?”
“……我想摸你的头发。”
苍的眼神透出微微的讶异,但很快就恢复平静,点头淡淡说:“好。”
苍仍然面对着逐渐变幻的落日,轻轻闭起眼睛。袭灭天来举起手,忽然觉得很陌生,这只完全看不出跟人类有任何不同的手,是自己的手吗?他轻轻地,慢慢地,抚摸苍的头发,触感很柔软,就是跟无机质的纤维不同。他感觉得到头发下的体温与血流涌动。他的手往后,小指边缘轻轻擦过苍的耳壳。苍微微歪头,说:“好痒。”苍平和的声音带着轻轻的笑意,苍信任他,即使他知道苍觉得他的要求奇怪。
“我没有摸过人的头发。”他低声说,轻轻放下了手。
苍慢慢睁眼,在愈来愈黯淡的光照下望向他,眼神似乎有点迷离。
苍沉默了很久,然后慢慢开口说:“老实说,我曾经想过……你是不是喜欢同性,可是,你给我的感觉又不像是那样,至少跟我认知的似乎不同。于是我后来想,人与人之间有些感情与感觉也许无法定义,不能分类。我想,也许是我不懂。”
“你不懂,但是你不讨厌吗?”
“你觉得我讨厌吗?”
他摇头。
“我连自己对你是怎样的喜欢可能都说不清楚了。”苍淡淡笑。
他没有开口,只是看着苍。
“说朋友,也是。知音,也是。同伴,也是。可是,好像又不仅如此。”
“无法定义,不能分类。”他复诵苍刚刚说的话。
“或许吧!”
他再度举起手来,这次他没有先问,而慢慢轻轻地用指尖抚摸苍的眉、太阳穴,往下到颧骨、脸旁。他垂下手,低声说:
“现在我知道,你的脸摸起来是这种感觉。”
苍望着他,然后在黯淡的残照下微微垂下眼睫,轻声说:“我们上去吧!天快黑了。”
“我的举动让你感觉不舒服?”
苍抬眼看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平静地说:“不,是让我有些混乱。”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苍摇摇头,没有解释,然后转身往步道路径走去,继续往山顶的方向走。
三十五、狼人算不如老天算
那天在黑漆漆的小山坡上,苍弹奏“天波”的时候似乎流露出些许情绪波动,但在琴曲结束之前就已经回复平稳,再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后来他们摸黑下山,苍把袭灭天来拉去一家北方馆子吃晚餐,于是袭灭天来又再度打破了他自己的纪录——第一次吃牛肉卷饼。是不难吃,虽说他刚咬下去就反射性地把饼皮里面包着的大蒜立刻给吐出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喝到小米粥,心想这淡得要命、半点油水也没有的稀汤水到底有啥好吃的?吃过晚餐之后他像以往一样送苍回去,从头到尾两人说的话都十分稀松平常。
经过那小小的震荡,他们的相处模式似乎回到了“正常状态”,即使起了什么变化,也尚在连狼人都还无法察觉的阶段。
周一,袭灭天来照例头一个到公司,他刚坐下来打开计算机没多久,赦生就带着雷梦娜进办公室来了。他没理会,自顾自地操作鼠标检阅电子邮件信箱里的邮件,一方面敏锐的耳朵无可避免地听到雷梦娜走动时狗爪子摩擦地板的声音。两年前他跟九祸说要把公司原本装潢铺的地毯全给拆了,因为他的鼻子实在忍受不了地毯久了之后累积的气味。当时九祸看他一眼,说:“你过敏?”他啧了一声将错就错地没有否认,就当是这样好了。总之那次公司花钱请了工人把办公室里的地毯全拆掉,改铺容易清理的硬质塑料地板。
雷梦娜的脚步声渐渐接近,然后在他专用办公室门口稍远的地方停下,隔了点距离伸长狗脖子向里面张望。袭灭天来抬眼瞥去,见雷梦娜吐着舌头对着他摇尾巴,很明显的讨好表情。他本来不想理这只大狗,念头一转,他抬起头来,伸出左手勾了勾食指,说:“过来。”
雷梦娜咧着嘴,一脸高兴的表情,以更大的幅度来回摇尾巴望了他好一会儿,似乎是想完全确定狼人真的是邀请的意思。然后大狗庄重优雅地走过来,在他计算机椅旁的地上一屁股坐下。
教得满好的一只大狗。他想。
袭灭天来伸出手来轻轻抓了抓大狗下巴的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