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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在二楼啊!”
“那就怪了,我刚才叫了你几声,你没听见吗?”
“没听见呀。”
“你在哪个房间?”
“我就在二楼的客厅里。你在哪儿?”
“我也在二楼的客厅里啊!”
文馨愣了一下,说:“你别玩了,告诉我,你到底在哪儿?”
“我说的是真话!”
文馨想了想,似乎警觉起来:“你是不是走错了,跑到了别人家?”
“13号楼,没错儿!”
“那我怎么看不到你?”
“我哪儿知道!”
“你说,你四周都有什么?”
“两个黑色真皮沙发,一个乳白色的小茶几,靠墙有一排衣柜……”
文馨说:“对呀,你说的正是我家的客厅啊。”
“你在客厅什么位置?”
“我坐在沙发上。”
他朝两旁看了看,沙发上空荡荡的,一股寒意“刷”地掠过他的脊背,他哆嗦起来,牙齿开始互相撞击。外面起风了,刮得窗子“啪啦啪啦”响。
“你怎么了?”文馨在电话那头小声问。
他惊怵地说:“我也坐在沙发上……”
文馨一下就不言语了。
过了会儿,她突然问:“你是不是从高丽屯出口出来的?”
“是。”
“然后一直朝西走。”
“对,一直走到那个岔路口,左转。”
文馨马上打断他,说:“什么岔路口?”
蒋中天说:“不是有个岔路口吗?”
“从高丽屯出口一直到靠山别墅只有一条公路,根本没有什么岔路口!”
蒋中天一下就傻了。
那个赶着一群黑羊从黑暗走进黑暗的老汉果然有问题!
在他的指引下,蒋中天走上了一条根本不存在的道路!
现在,他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你一路上都看到了什么?”文馨显然还想再核实一下,“有没有看到一个巨大的滑雪场的广告牌?”
“没有,我只看到了一个土房子。我想问问路,可是里面的人却问我,怎么才能把一个人身体的各部分混合到一起……”
文馨突然惊恐地说:“骨灰!”
蒋中天一抖:“你,你说什么?”
“他说的是骨灰!”
蒋中天呆了。
多么简单的问题!
不论脑袋肚子胳膊大腿,不论眼睛鼻子耳朵嘴巴,不论心肝肺脾胃肾肠,不论骨头头发指甲……烧成了灰,就可以混合到一起了!
文馨颤巍巍地说:“中天,我怀疑……”
“你想说什么?”
“我说了,你肯定害怕。”
“你说。”
“我怀疑……你现在已经跑到了另一个世界。”
“不可能,我们不是在通电话吗?”
停了停,文馨问:“你知不知道洪原的坟在哪儿?”
“不知道。”
“他的骨灰就埋在西郊的甸子上,那位置正好在公路的南面,大约十几里路的样子。
蒋中天来的时候,就在那个不存在的岔路口朝西南转了,那正是甸子的方向!他见到的那座土房子是洪原的坟!
“你看到了岔路口,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文馨问。
“我打了,你的手机不在服务区!”
文馨说:“你的手机才不在服务区!我一直都在给你打电话,刚刚打通!”
“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快离开那个鬼地方啊。”
“我担心我回不去了……”他盯着那最后一扇衣柜门,轻轻地说。
“别着急,我立即帮你打电话报警!”
“没用,警察找不到这地方。”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唉,都怪你,要不是两年前……”
“现在你还说这个干什么!”蒋中天一下就恼怒了。
文馨就噤声了。
停了停,蒋中天缓和了一下语气,说:“没事儿,我现在就往外走,我倒要看看,到底能发生什么事。”
文馨小声说:“好吧,你走,不要挂电话,我听着。”
蒋中天没有动。
他说:“等一下。文馨,你总共有几个衣柜?”
“十……十一个。”
“那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衣服啊。”
“你为什么需要那么多衣柜?”
“我们电视台的几个主持人都这样。”
“你再看一看,现在那里面装的还是衣服吗?”
“你弄得我都不敢打开它们了……等一下。”
文馨好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走到衣柜前,打开了几扇门,说:“没错呀。”
蒋中天说:“你看没看最后一个衣柜?”
“没有。”
“你把它打开。”
“嗯。”
很快,电话里就传出开衣柜门的声音:“吱呀……”
紧接着,蒋中天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电话一下就断了,传出一个冷冰冰的人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候再拨。”
蒋中天毛骨悚然了。
他举着电话的手慢慢放下来,继续盯住那最后一扇衣柜门,一点点朝门口移动。他想逃出去。
楼里死一般寂静。
突然一声巨响,他的裤脚刮倒了小茶几,那个莲叶托桃的玉雕摔得粉身碎骨。
他哆嗦了一下,猛地朝门口冲去。可是,到了门口才发现,厚墩墩的木门已经关上了。
他使劲扭了扭门锁,纹丝不动———这扇门被反锁了!
他一下就转过身来。
就在这时候,所有的灯“呼啦”一下都灭了,楼里一下变得漆黑。
他吓得魂不附体,在黑暗中张大耳朵聆听四周的动静。
“吱呀……吱呀……吱呀……”
他听见,衣柜的门打开,关上,打开,关上……
第二章
鬼车
蒋中天快崩溃了,他后退几步,像公牛一样朝木门撞过去。
“轰隆”一声,门竟然被他撞开了,斜靠在户外楼梯的护栏上。
他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梯……
那个长相凶恶的保安依然笔直地站在大门旁。他看到蒋中天的车疯子一样冲过来,伸出胳膊似乎想拦住他,蒋中天哪里敢停,径直冲了出去……
车在漆黑的公路上奔驰。
不知开出了多远,他又看见了公路旁的那座土房子,它的窗子里又有了幽暗的光亮。
他把油门踩到底,箭一样射了过去。
车速太快了,几次差点冲进公路旁的壕沟。
公路上没有一辆车,他干脆行驶在公路的正中央。
车灯惨白,公路平坦,它笔直地伸向远方。
远方黑暗无边。
两旁黑暗无边。
天上黑暗无边。
地下黑暗无边。
不时有蝙蝠从车窗前面一惊一乍地掠过。
他相信这里并不是阳间,他相信自己正奔驰在一条阴间的公路上。阴阳的分界正是那个岔路口。
它出现了!
蒋中天不由胆战心惊地想:千万不要再遇到那个赶着黑羊的人了……
放羊人没有出现。
可是,他看到了一辆黑色轿车,它静静地停在那个诡异的岔路口上,差不多把他的路挡住了。
他的车灯照在这辆黑车的尾巴上,发现它没有车牌。
他想,这辆轿车很可能就是前不久掉进深谷的那一辆,它的主人已经摔得脑浆迸裂,血肉模糊……
他开始悔恨:听到洪原死亡的消息之后,为什么不给他烧点纸钱呢?买一沓黄表纸烧掉,就把欠他的那些钱还给他了……
他渐渐减慢了车速,眼睛从那辆轿车的后窗使劲朝里看,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人的后脑勺,他直直地坐在驾驶座位上,纹丝不动。
他离这辆轿车越来越近了。
他按了两声喇叭,那辆车里的人依然目视前方,无动于衷。
他的心越缩越紧,反复目测这辆轿车两边的宽度,终于看准了,猛地一轰油门,从它的左边冲了过去。
他成功了。
他把油门踩到了底,飞速狂奔。
从反光镜朝后看去,那辆鬼车已经追了上来。它的速度奇快,转眼就咬住了他的尾巴。
它没有开车灯。或者说,它就没有车灯,像一个黑糊糊的怪兽。蒋中天是借着自己这辆车尾灯的光看到它的。
正当他想看一看车里那张脸的时候,它却猛地撞了上来,他感到车身猛地朝前一窜,尾灯就灭了。
接着,那辆车就一下下撞他。
蒋中天全神贯注地驾驶,全身的神经都绷成了弓。他在心里暗暗祈祷着:这时候,千万别熄火!
那辆车又从蒋中天左侧一点点挤上来,开始从侧面撞他。
这段公路筑得很高,两旁是深深的壕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