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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就好,吃菜,多吃点,最近大小姐瘦了点。”米雯夹了一块金华火腿放入曼丽碗中。
听说自己瘦了,曼丽十分高兴。曼丽前一阵子还在节食,女孩子,总是希望自己瘦一点,再瘦一点。
王妈道,“大小姐今天时日已晚,不如就在这边歇着吧。明日里再走也不迟。”
曼丽看了看米雯,自从搬出去以后就很少在这个家里住,因为米雯,看见她总是觉得有几分不适应。米雯做了妈妈,戒了鸦片,家里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米雯听言便道,“住一晚吧,你那间屋子老爷每日都叫伊玲收拾干净了,等下再到我房里拿床厚点的新棉絮垫了去。这么冷,一床被子可不行,那棉絮是前几天才找人弹了,暖和着。”
其实米雯今天出去剪头发时瞒着徐伟良到西医院里做了个胎检,说是一切正常,又在算卦摊上占了一卜,说是男孩,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现在曼丽的存在不存在对于自己都不再是威胁,过一两年曼丽嫁了,就是别家的人,自己的地位也算是正式确立了,即使徐伟良要再纳妾,也只能是偷偷摸摸。对于曼丽,米雯逐渐放松戒备,反而觉得她没那么讨厌,无非就是不喜欢顺从父亲的意思。
曼丽不好推辞了,道谢一番。看了看桌上的钟,八点三十。这个时候君初在干什么呢?像他这样风流倜傥的少爷,应该在某交际花的身边献殷勤吧?曼丽不知道为何想到这里,心里就跟剪刀扎似的刺痛。
睡衣睡裤都是以前留在家里的,伊玲帮自己放洗澡水,曼丽进去的时候浴缸才满了一半,往外冒着热气。
“大小姐你要等会。”伊玲帮忙把香皂和毛巾放好。
“没事,我就在这里等吧。”曼丽看见镜子被蒸汽熏成整块的模糊,手一痒,在上面写字。写完后发现那两个字竟然是“君初”,脸一红,趁伊玲背对着自己,赶紧拿袖子擦了,露出自己白皙的脖子和细细的锁骨。
“你们在乡下兴不兴解梦的?”曼丽无聊地问道。
伊玲回头答道,“兴啊,我都会解一二的,大小姐说来听听。”一边拿一只手轻轻放入浴缸试探水温。
“哦,有一日梦见一男子拿着剪刀追杀我,不知怎样解?”
伊玲又问道,“是小姐熟悉的还是从未见过的?”
曼丽想了想,“从未见过的。”
“嗯,如果是陌生男子,就是小姐你的前世。”伊玲道。
话音刚落,曼丽追问道,“如果是熟悉的男子呢?”
“哦,那就是你想被他追求,直到追上为止。”伊玲擦干手,浴缸的水已经接近边缘。热水管子一关,浴室里顿时安静起来。
“那梦见鬼呢?”曼丽岔开话题,怕引起她怀疑。
伊玲表情登时变得认真,“一种是梦魇,一种可能是真鬼。小姐你洗澡吧,以后少提鬼字。”
浴室的门关上,曼丽裸身走进白瓷砖的方浴缸,水温稍稍有点高,得先让脚浸泡一会儿。浴缸旁边的小窗开了一条小缝,那是透气用的,安了窗帘,米黄色配些红花,显得俗气温暖。
温度差不多了,曼丽往下蹲,到胸口时最舒服,头枕在毛巾上,说不出的畅快,顺便拿出香皂看包装,“美丽牌香皂,好好百货公司出品。”
好好百货公司,曼丽觉得好笑,拆了包装拿在鼻子下嗅嗅,一股檀香混合蜂蜜的味道,弄湿了在手上搓了泡沫在脸颊抹着,这种香皂据说是可以洗脸的,蜂蜜滋润。
曼丽把香皂放在小窗旁边的香皂盒子里。洗着脸,忽然脚下有点滑,一只手赶紧撑起来,把身体往上挪了挪,一团泡沫就不小心随着手背飞到眼睛里,曼丽觉得眼睛有点刺痛,闭上眼睛摸索着毛巾。
小窗的缝突然打开,曼丽感觉风一下子大起来。
毛巾,毛巾搭在哪里了?应该就在附近。
曼丽摸到一只手,冰冷的手,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只手掐着她的脖子狠狠往浴缸里浸,曼丽试图睁开眼看清楚,突然脸上一阵剧痛,被抓伤了。
王妈在敲门,“小姐,有什么事吗?”
曼丽的手在空中乱舞着,一切忽然停了,那只手已经消失不见。
“没……没什么事。”曼丽闭着眼睛摸到毛巾,擦了擦眼,差点晕死过去——她摸到的不是毛巾,而是一件蓝旗袍,下摆撕裂了,上面沾满血迹。再看浴缸里,一小块一小块漂浮的是人的脑和肠,沉下去的是迸裂的小碎骨,有些还不及融化的大冰块包裹带皮的肉,刺鼻的腥臭味随着浴缸的热水散发得到处都是。
蓝色旗袍,跳楼自杀,吴美娜!
曼丽穿上浴袍大喊,“快点来人啊!”
徐伟良在上海虽然算不上是名流,但早年也结交了不少官宦,黑白两道也打点过不少银子。这一个电话,本区巡捕房的陈赤斌队长赶紧来到徐家,看了看浴缸里的漂浮物,恶心了一阵,捏着鼻子翻了翻那件带血的蓝旗袍,用夹子装了几块漂浮的脑在塑料袋里,又把那件蓝色短旗袍一起装了去,对瑟瑟发抖的曼丽道,“你平时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曼丽拼命摇头。
王妈在房子里安慰米雯,要她别惊吓过度,别影响了自己肚里的孩子。
伊玲倒了杯茶给陈赤斌,“队长请喝茶。”
“你怎么断定这就是你以前的同事吴美娜的衣服?”陈赤斌有点瘦,但精力充沛,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曼丽哆嗦道,“我见过她穿过这件衣服,这几天,我总是梦见她。”
陈赤斌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别这样,也许是你得罪了人,或者徐老爷生意上的对头故意整你们。”
曼丽忽然觉得有点安全感,无助地看了看徐伟良。徐伟良的脸色也是苍白如纸,缓缓道,“生意上的对头……恐怕也没几个。”
“您这话可就不对了,俗话说商场如战场,打仗总有流血死人的事情的。”陈赤斌喝了一口茶,看着手中的塑料袋,“别担心徐老爷,这事情我会帮你查清楚。如果您需要,我调两个手下二十四小时在您房子周围巡逻巡逻,看谁敢再这样恶作剧。这下您放心了吧。”
徐伟良大为宽心,恶作剧这三个字让人听了真是安慰,连忙拱手道谢,“那就让陈队长费心了。”
“没什么的,维护治安是我应尽的责任嘛。我看也不早了,我这就回了,有什么消息我会随时联系你的。”陈赤斌起身告辞,扯了扯衣服的下摆。
“好的,多谢多谢。”徐伟良对伊玲使了使眼色,拿眼睛朝房里看了看,伊玲自然是明白,赶紧去徐伟良卧室抽屉里拿出个红包。
徐伟良拿红包塞到陈赤斌口袋里,“给兄弟们喝茶。”
陈赤斌呵呵笑了两声,将红包推回给徐伟良,“徐老爷见外了,见外了。”
推辞来推辞去,还是拿了。
门外汽车发动的声音。大门关了的声音。然后只有一屋子人呼吸的声音。
“曼丽,去睡吧,别怕。”徐伟良走入房中。
伊玲问道,“小姐我去打扫浴缸了,你早点休息,要不要我再放缸水洗澡呢?”
曼丽拨浪鼓似的摇头。她的脸被抓破了,在担心会不会留疤,从左眼角到右嘴唇,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痛,那些皮,都藏在抓她的那只手的指甲缝里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忍着不提昨天晚上的事情。
伊玲干呕了一下,接下来是王妈,然后是曼丽和米雯。
伊玲是刷浴缸的时候闻到那股人脑子味。
王妈是过来帮忙,浴缸下水口被堵塞了,拿手去摸索,摸出一块头骨碎片。
曼丽是早晨换衣服时发现自己腋下夹了一小片碎肉,红红软软的。
米雯是妊娠反应。
徐伟良叹息一声,放下筷子,叫了汽车送曼丽去上班。
下午的时候陈赤斌再来徐家,脸上俨然已经没了昨晚的自信和神气,只是说道,“我带着这些物什去流华医院停尸房看了。吴美娜赤身裸体,脑子跟肚子被挖得稀烂,不成人形了,她父母哭得喘不过气来。她父亲当时咳血,看样子估计也活不了多久。问他们尸体的事情都说不知道。”
曼丽并不知道。除了六千八百块抚恤金外,电台的职工又凑了些钱给吴美娜的家人,因为他的父亲也生病了,需要马上住院。曼丽捐出了存的一千元。在奥斯邦电台,曼丽算是跟吴美娜最要好了,还带她去过家里吃饭,今后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徐伟良听罢陈赤斌一番陈述,只是道,也许她死得不甘心罢了。
陈赤斌道,“不管她甘心不甘心,谁也不该上徐家开这样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