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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丽还是不放心,问君初,“你真的能说服你母亲吗?”
“当然能,她那么喜欢我,而我那么喜欢你。”君初自信地笑笑,“即使不能说服,我们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偷偷地。然后哄的一下搞个小孩出来,对着她喊奶奶,我看她认不认。”
“好办法哦。”曼丽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拍起手来。
可惜没有相机,否则配上身边迤逦的晚霞又是一张漂亮的照片。
这回廖金兰没有上次那么和气,一本正经地坐在客厅里,曼丽进去叫了声伯母好。君初坐在二人中间。
“曼丽你是个好女孩,但我不能答应你们在一起。”廖金兰狠狠心。慧明师父算得准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让廖金兰深信不疑的是,在若干年前,君初的父亲还带着姨太太们在上海风流时,自己带着他的生辰八字就算他的命,顺便把死期也算出来了。起初并不以为然,后来在沈啸言去世的当天才如梦初醒,一切原来都是注定的。当时就决定出重金到麓山寺捐赠菩萨金身。
“为什么?”曼丽心里一沉。君初和自己彼此深深相爱,为什么不可以?
“不为什么,因为这是孽缘。”廖金兰看也不看曼丽,“我儿子的婚事我说了算,你就接受吧。如果君初做了些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老太婆我现在在这里向你道歉了。”
三三去外面买了丝线回来,不知道里面的状况,用长沙话喊着,“埃叽(奶奶),我买嘎东西回来喽。”
曼丽朝门外看了看,一个身材匀称,梳着司晨头的年轻女子。
三三也跟曼丽对视着。这么漂亮,应该是君初少爷的未婚妻吧,真是好福气,可以嫁给君初少爷。
廖金兰脸上有了笑容,对三三道,“三妹子,你回房间先劈丝,我说些事情。”
三三看了看君初,进了屋子,却不老实,门开了一条缝隙,耳朵贴在上面偷偷地听。
曼丽求助地看着君初。
君初似乎酝酿了许久,“妈,我喜欢曼丽这样的女孩子。”
廖金兰的声音比他大十倍,“可是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记得那个慧明师父吗?就是把你爸的死期都算到了的那个,说你们是天煞,不能相交,否则必死!”
荒谬,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拿这些来诓我。曼丽心想。
君初极力辩驳,“这个是没有依据的,我想跟曼丽在一起,她会成为一个好媳妇的,妈,求你!”
真可怜,三三一边听一边想着。
曼丽站起来准备走。廖金兰说道,“徐小姐,为了你自己的性命与我家君初的性命,你们不要来往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可怜的君初,跪在地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他知道解释也是无用,他知道母亲的脾气,但凡认准了一件事,不会改变主意。
曼丽没有回答廖金兰,她觉得今天不是个谈判的好日子,早知道是这样,今天就不用穿最贵的裙子出来了,也浪费了些头油。其实曼丽也可以学君初的姿势跪在地上求未来的婆婆改变注意,相信科学破除迷信。但君初是她儿子,跪下来是理所当然,自己姓徐,是徐家的女儿,随随便便就向别人下跪,去乞求她收回荒唐的借口,可笑。
曼丽知道君初晚上会来房间找她,没有吃晚餐,在路边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朝医院走去,看看米雯的孩子如何了。
生小孩是女人的一道鬼门关,一点没错。米雯已经快生了,见曼丽来探望她,却是痛得连一句谢谢也说不出来。
医生把产床推进了手术室,徐伟良、王妈、伊玲还有曼丽一起在外面守候着。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出来。
徐伟良急了,恨不得冲进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被护士拦住了。
腹内的胎儿终于露出一个头,医生心里咯噔了一下。等脚出来以后,提起血糊糊的小家伙,拍一拍屁股,哇的哭了一声,真是响亮的声音。
是个儿子,大家松了一口气。
忽然,倒提起的婴儿抽了抽脖子,哭声戛然而止。产房里的人都愣了,护士再看那个婴儿,脸上几乎全部是皱纹,说是婴儿,那张脸看起来跟老头一模一样。奇怪的相貌,奇怪的胎记。
已经没有了呼吸,这个小生命。
米雯的肚子还是那么大,她闭着眼睛,什么也不知道。
是个死婴,是个看起来像小怪老头的死婴。
徐伟良看见了,在玻璃瓶的液体里看见了自己的儿子。静静地在福尔马林药水里游泳,就像在米雯的羊水里泡着那样安详的表情。
婴儿的眼睛半睁着,没有笑,只是麻木,在药水里很好,真的很好,皮肤不会担心腐烂。他的脸,一生下来就是沧桑。医生劝说着,“走吧,大人已经醒来了。”
徐伟良机械地转头转身,跌跌撞撞地往病房里跑。王妈跟在他后面,唯恐他跌倒。
曼丽觉得悲哀,忽然觉得米雯是个可怜的女人,奋斗了一辈子,得到的是如此结局。问了身边的医生,“为什么会这样?”
医生叹了一口气,“产妇曾经有鸦片史,自己刻意隐瞒着。擅自服用所谓的戒烟药,直接导致胎儿的畸形。”
烟雾缭绕的家,笑嘻嘻的姨太太,佣人们打开收音机,米雯妖娆的手指在徐伟良肩膀上轻轻按摩,“老爷,我想帮你生个孩子,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我已经有个女儿,生个儿子是最好不过的。”徐伟良保养得很好,看着米雯露出年轻时勃发的欲望。
进了房间,那些荼蘼的气息,肉体的纠缠终究敌不过命运的决断,谁也不知道以后发生什么,如果知道了,许多男人跟女人宁愿不相遇也不会结合,伤了身,伤了心。希望破灭,宛如泡沫一样的希望,五颜六色地飘在空中,一个一个破灭,连先前那些漂亮的颜色都是借着太阳反射来的,底子是透明、虚空,不留痕迹,优美短暂。抬头看看天空,安静得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米雯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抱孩子,哭喊着声嘶力竭,指着医生的鼻子大骂,“你们这些没有良心的东西,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啊!是你们害死了他!还给我!”
徐伟良抱着她,这个时候他是她的依靠。紧紧地抱着,帮她把乱了的头发整理好,“那是坏孩子,咱们不要了,不要了宝贝!”
米雯茫然地看了看徐伟良,“我要我的孩子啊!”
无论抱得多紧,米雯都无法平静下来,床上的被子踢到地上,枕头被咬开一条缝,里面的芦花到处都是。曼丽差点被热水瓶子砸到脚。
医生给她打了一针,米雯在昏睡过去之前听见医生对徐伟良说,“那婴儿存放在标本室了,以后给其他产妇留个案例。”
我们都是病人,伤痛时落泪,失去时发狂。那些伤口,记得在月光下好好端详。倘若治好,留下一道丑陋的疤,提醒着,看,这里流过血,受过伤。不肯愈合的,随它在空气中裸露,结成血痂,撕开,又是新的伤口。
睡在旁边的徐伟良今天累了,睡在自己床上的曼丽今天累了,王妈也睡得沉沉。米雯不累,她爬起来,光脚踩在地上,没有声音。她越过走廊,披着头发,像个正常的病人一样走着,下面缝了针,却已经感觉不到痛。
在看到那块标本室的牌子时,米雯欣喜若狂,仿佛听见里面孩子微弱的哭声。
“妈妈来救你了,别哭。”
门锁住了,米雯忍住眼泪绕到前面花园,假装在散步。有刺藤划破脚上的皮,丝毫不在意。
从阳台上艰难地爬上去,窗户竟然没有关,落地,摸索着墙上的灯。
灯光如白昼般刺眼,米雯的尖叫声顺着窗户往外蔓延,听到的人都皱着眉头,怎么会有这么惨的声音?米雯一声比一声凄厉。
她看见一屋子的死婴,全部装在玻璃瓶子里,有些婴儿的眼睛睁开着,对着自己笑。有双头的,有双身的,有半个脑子的……
她找不到。满屋子的死婴,哪个是自己的孩子?顺着日期一一辨认,颤抖的手抚摸着那些与自己阴阳相隔的小生命。
她看到了自己的孩子,皱纹满脸,手脚乌黑。他没有看妈妈,他只是看着前面,可前面又有什么东西可看?无非是白天与黑夜。
值班医生带着护士闻声到了标本室,徐伟良与曼丽也到了。米雯躺在地上,医生一检查,死了,怪老头婴儿的药水瓶被砸碎,房子里尽是刺鼻的味道。
米雯的手里抱着那个滑溜溜的孩子,头小小的,依偎在她胸口,衣服半敞开着,大概想喂他吃奶。
米雯手腕处往外流血,插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