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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们中间有个人很想拍拍张少廷的肩膀告诉他要玩就要小心点,但还是作罢了——他并不想变成床上这个碎得像烂泥一样的女人。
死一般的静,血喷得差不多了,那些破碎的肢体开始变得暗淡,那种尸体的黄开始显露。它们渐渐失去了弹性,在拼命往外咕咕的冒着最后的红色液体。那些砍下来的大腿一抽一抽,到处都是红色。丁丁以前说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红色,现在如愿以偿。
突然听到张少廷一声绝望的呐喊,又是死一般的静。没有什么好喊的,喊破嗓子,死去的也不会再活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少廷回过神,跌跌撞撞爬起来穿上裤子到洗手间洗脸,镜子照着丁丁的残破躯体,太阳下山了,窗外有游行的爱国学生走过,“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抵制日货,从我做起”之类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们真是快乐,有着自己的信仰。
有一缕夕阳透过窗户照在床上,温暖的照着冰冷的。
她不是什么好人,她只想赚钱,她年轻,贪玩,想赚钱的同时想找个靠山,找个势力大的少年军官。丁丁一度觉得自己很幸运,遇见张少廷。
她曾经躺在他的肩膀上问过,如果你妈妈就站在我们面前怎么办?
张少廷当时说,“你猜。”
丁丁假装害怕地说,“会把我跺成肉酱的吧?”
张少廷把丁丁抱得紧紧的,“不会,我妈说只要我喜欢的,她都会喜欢。”
看来女人的话不可全信。
只要我喜欢的,她都会喜欢。
回忆至此,泪流满面,那缕会拐弯的阳光也渐渐远离,尸体渐渐冷下去。去尝试忘记,就当从来没发生;去尝试远离,就当从未遇见你。
夜深了,旅馆楼下的司机打着哈欠,终于等到了张少廷。张少廷胸口血迹斑斑,他闭上眼睛抱了那冰冷的躯体。
丁丁悲伤地站在半空中,她越来越淡,淡到虚无,甘心地离去,张少廷抱了她,足矣。
旅馆的床上,那颗眼珠却流不出眼泪。
“妈妈,我错了。”张少廷跪在父母床头到天明。
“你可以后悔,但却改变不了现实。”戴碧珠对于这件事情做出这样的评价。
第二十章
春天。
曼丽终于挑好礼物准备去拜访君初的母亲,顺便也给蓉妈带了。有点担心地问君初,“我头发乱了没有?”
君初怜惜道,“别担心,没有那么可怕,我母亲很好的。”
“你确定?”曼丽还是有点担心。
君初用吻做了回答。
这段时间君初几乎每天都接曼丽下班。有一次兴致来了,曼丽下班早,君初带她去电影厂看拍电影,在一个影棚竟然遇见当年的主考官丹萍。
丹萍夸奖道,“曼丽小姐越来越漂亮,不当电影明星真是可惜。”
君初在旁边说道,“其实用声音让人愉悦是一样的。”
丹萍这才注意到二人是一起的,夸奖君初有眼光。
曼丽有点小得意,君初说,“其实曼丽的眼光更好。”
又跟老杜见了面。在酒吧喝酒,老杜第一次见到曼丽便对君初笑道,“你把你的小说带来了?”
曼丽不解,“什么小说?在哪里?好看不好看?”
君初把食指放在嘴边,神秘一笑。
老杜听过曼丽的节目,聊起来甚是投机。
朋友都见得差不多了,曼丽越来越喜欢君初,每次他一脸骄傲地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曼丽时,她都觉得很开心。判断一段感情是否是真的,有个标准,就看是否能够堂堂正正暴露于阳光下。
心情好的时候,百毒不侵,曼丽在春季流感季节,成功躲过一场大病。君初却是不停地咳嗽,曼丽每天熬梨子枇杷膏给他喝,君初感动不已。
是的,就是她。
廖金兰在动身之前终于答应见见曼丽,一来也算了却心事,儿子可以进行交接了,长这么大了,养得不容易,一下子要给出去,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二来看儿子眼中的完美女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蓉妈是见过曼丽的,印象很好。自从帮她抓鬼以来,曼丽总是托君初买些好吃的过来。蓉妈的胃口没有廖金兰这么挑剔。
曼丽正想着心事,君初已经开始叫门。
曼丽今天穿得中规中矩,到膝盖的格子裙上面配着黑色绒衣,短短的呢子小领西装外套显得人精神焕发。
见到蓉妈,真是亲切,赶紧叫了。
到客厅,廖老太太正襟危坐,君初介绍道,“妈,这是曼丽,我女朋友。”
廖金兰心里一抽,脑子里忽然想起一句俗语,有了老婆忘了娘。
曼丽赶紧叫道,“伯母好。”拿起手中的礼盒,“这是小小的心意。”
君初的家很大,但装饰朴素,帘子被太阳晒得有些褪色,桌布刺绣的图案很是别致。
蓉妈过去接了,去厨房准备晚餐,因为是周末,两人都休息,晚上可以去看场电影。君初最近特别喜欢看电影,因为曼丽在身边,好像回到当初第一次遇见的时候。
曼丽有时候问,“假如问你要票的是别人,给不给票?”
“给。”君初说道。
曼丽问,“如果是男人呢?”
“不给。”
“如果坐你旁边的是别人会不会爱上?”
“没有如果。”
万丈红尘,没有如果,只有可是。
廖金兰观察曼丽吃菜的样子,喝水的样子,笑的样子与不笑的样子。曼丽始终彬彬有礼,跟君初的温文尔雅也算相称。
问到父母与工作,曼丽说,父亲是中药商人,母亲过世了,自己在电台当播音员,自己租房子住。
这一切,无可厚非。
廖金兰满意地笑笑,这一笑,君初的心头大石落下了。夹的菜在老太太碗里堆成小山,大多是辣的。
又问道,“你吃辣吗?”
如果懂得辣椒的滋味,那就是完美了。
曼丽吐吐舌头,“我怕辣。但偶尔也吃点。”
蓉妈打圆场,“老太太,你不记得了,他们上海人最怕吃辣椒的。”
曼丽有点不好意思,岔开话题,“伯母,这桌布的刺绣是哪里的?很漂亮。”
桌布是湘绣芙蓉花,花上的两只蝴蝶振翅欲飞,栩栩如生,蝴蝶的触须与花纹是一绝,颜色逼真。
廖金兰夹了片腊肉在嘴里,一边道,“这个是老家表叔绣房的姑娘三三送的。还记得吗君初,五年前你回去帮我拿那件衣服时还被困在河西呢。”
君初想了想,“哦,对,你那件衣服害得我差点回不了家。好大的雪。”
出门的时候并未下雪,坐船到表舅开的绣房去取衣服,却发现工人们都在忙着收拾,打包袱回家。君初在门口试探地问,“请问……我来取衣服。”
店员们都忙碌,不愿理睬这个客人,只有三三一个人回答,“是沈太太那一件吗?”
君初连忙点头。
三三打量着君初问:“您是君初少爷吧,老板临走时跟我提起过你可能要来取衣服的。但您能等会儿吗?廖老太太前天才拿来,还差一些。”
君初只有无可奈何地在店内坐下,三三瞥了他一眼,飞快走进店后的工厂。
当时店铺大门关上了一大半,女工们背起行囊,兴奋交谈着陆续离去。还有个店员快手快脚,在门外贴上春联“天增岁月人增寿……”
忙忙碌碌,最后店里一片空荡,只剩下君初一个人。君初觉得无聊,径自走入工厂,见三三一个人低着头,又拆又缝。
君初问道,“所有人都走啦,你呢?年三十呀。”
三三,“老家没人,回去也没用……您再等会儿。就好了。”
君初说,“不急。雪下得太大,可能水路封了,渡船的也回去吃年夜饭,今天怕是回不了。”
三三惊讶道,“那你不也得在外头过除夕?”
君初靠着墙壁,笑得爽朗,轻松地说,“我工作四处奔波,本来就很少在家过年,习惯了。”
后来跟那个绣女三三在路边小店凑合了一顿年夜饭,菜不丰盛,但在记忆里自己是饿极了的,风卷残云,吃了个片甲不留。
廖老太太的问话打断了君初的回忆,“曼丽小姐,你会绣花吗?”
“不会。”曼丽看着那些芙蓉花发愣,为什么自己就不懂这些。
“小时候没学过?不会吧,你们应该懂得苏绣,就是双面绣,我正学着呢,你指点一下。”廖金兰放下筷子把之前绣的那块双面葡萄递了过来。
曼丽很尴尬,“我母亲去世得早,没来得及教我——这个葡萄,绣得挺不错的。”曼丽夸奖着。
廖金兰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