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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凭栏凝望着。对于童年的回忆,和对于母亲、父亲、弟弟们的思念,陪伴着她。
经过了三天的航行,“约克逊号”于19日的夜晚,抵达了日本国的神户港。当轮船上的许多旅客都上岸观光去之后,冰心独自一个人登上了“约克逊号”邮船的最高点,观赏这异国之夜的风光。她“初次看见这般璀璨的世界,天上微月的光,和星光,岸上的灯光,无声相映。不时的还有一串光明从山上横飞过,想是火车周行”。①她面对着如此美妙的夜景,忽然涌出了极为强烈的思念亲人的情绪,她想:“倘若此时母亲也在这里……”②与她同享这观赏夜景的乐趣,该有多么好啊!她是多么地想念她的亲爱的母亲,慈祥的父亲,和那远在北京的温暖的家庭啊!这思念竟是如此地沉重,以至于想要拿起笔来,给她可爱的小朋友们写通讯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天的早晨,她与同船的旅伴们一起上了岸,游览了神户的市容。这是冰心第一次踏上日本国的土地。后来,在抗日战争胜利之后,她又跟随着丈夫吴文藻,并带领着她的孩子们,到日本长住。全国解放以后,她又多次地出访过日本。然而,在她生平第一次地踏上这块异国土地的时候,在冰心的眼里,原来神户竟与中国很相象,它的市容与祖国一些城市的市容差不多,只是街道两旁的店铺,要比中国的店铺矮一些。冰心最注意的还是小孩子,她觉得日本小孩子的衣着,要比中国小孩子的衣着,来得鲜艳些,再衬着他们的那象中国小孩子一样黑的眼睛,一样黑的头发,使冰心觉得,他们个个都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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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冰心:《寄小读者·通讯七》
②冰心:《寄小读者·通讯七》
这一天的黄昏,轮船继续乘风破浪,从神户向横滨进发。
这是一段历来都不平稳的航程。
当“风浪要来了”的信息,在乘客中间传开的时候,身材瘦小的冰心,一点儿也不惊慌,相反地,她却有着“无名的喜悦,暗地里从容的笑着”①,因为她是一个海军军官的女儿,自幼就见惯了大海的各种容颜。而当托着盘子的餐厅侍者,身体开始左右摇晃,有的旅客已经支持不住,人们都在对付晕船的时候,冰心却“渐渐的觉得快乐充溢,怡然的笑了”。③
……………………
①③冰心:《往事(二)·五》
她觉得自己的身心,与大海离得愈来愈近,仿佛要去接受海的女神的邀请,去赴她的夜宴似的。当同船的人们都已坚持不住,纷纷地逃回自己的舱房之后,冰心的瘦小的身体,却迎着海风,走到了舱外。这时候,甲板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灯光,和栏杆外面的海涛声,伴着她的身影。她微笑着,再一次攀登上轮船的高处,迎着夏夜的海风,掠一掠自己的秀发,然后再走到栏杆旁,把一个救生圈放在甲板上,自己抱膝坐在上面。她放眼望去,周围是连成一片的暗灰色的天空和海水,她看见船尾的栏杆,左右摇晃着,与暗灰色的天边的水平线,反复地、互相重叠着起落,高度只相差五六尺。她抬首望天,在一片暗灰色的苍茫之中,只闪烁着一两颗星星。全船的人都躺下了,只有她一个人坐在船顶之上,想着临行前父亲含笑对她说的那句话:“这番横渡太平洋,你若晕船,不配作我的女儿!”她想念着父亲,也想念着母亲,她的被惊涛骇浪激扬起来的思绪渐渐平静了。她高兴地感觉到:自己已经经受住了第一次风浪的考验。她在心里骄傲地对自己宣布:她确实配作父亲的女儿。她觉得海就是一位伟大的母亲,而船,就是母亲给她安置的摇篮。几百个婴儿都在安睡,唯独她,这个清醒的女儿,还在倾听母亲讲给她听的故事。21日的黄昏,轮船靠近了横滨。冰心倚在轮船的栏杆上,写了几张小纸条,把它们分别地装在几个盛胶片用的锡筒里,封好了口,再把它们投到海水里去。她在纸上写下的,是一个向渔民祝福的吉祥的句子:“不论是哪个渔人捡着,都祝你幸运。我以东方人的至诚,祈神祝福你东方水上的渔人!”
待轮船在横滨码头停靠稳当了之后,冰心便再一次地跟随着旅伴们登上了岸,游览了横滨的市容。然后,坐上电车,直达东京。他们先到了中国青年会,之后,又到一个日本饭店去吃了顿中国饭。入乡随俗,冰心和她的同伴们也学着日本人的样子,脱鞋进门,席地而坐,在这家清洁幽雅的木质结构的饭店里,吃了一顿几乎与中国的家常便饭没有什么两样的日本便饭——米饭,牛肉,干粉,小菜之类。饭后,他们又冒雨乘车,游览了日比谷公园,靖国神社,博物馆,二重桥皇宫等等名胜古迹。不过都是来去匆匆,走马看花。在匆忙之中,细心的冰心也没有忽略了摄影。她本想把这些照片寄回祖国去,给母亲看看。可惜的是,在雨中匆匆抢拍的镜头,模模糊糊,竟然洗不出这些异国情调的风景来。
游览了东京之后,冰心又回到了横滨。23日“约克逊号”邮轮就渐渐地远离了日本的海岸,而进入了更加茫茫无际的大海之中。
在大海之中飘流的冰心,十分想念自己的母亲。她在轮船上,写了三首思念母亲的诗。在8月25日写的《惆怅》里,她这样唱着:
当岸上灯光,
水上星光,
无声地遥遥相望。
苍茫里,
倚着高栏,
只听见微击船舷的波浪。
我的心
是如何的惆怅——无着!
梦里的母亲
来安慰病中的我,
絮絮地温人的爱语——
几次醒来,
药杯儿自不在手里。
海风压衾,
明灯依然,
我的心
是如何的惆怅——无着!
循着栏杆来去,——
群中的欢笑,
掩不过静里的悲哀!
“我在海的怀抱中了,
母亲何处?”
天高极,
海深极,
月清极,
人静极,
空泛的宇宙里,
我的心
是如何的惆怅——无着!
两天之后,她又写了两首诗:《纸船——寄母亲》和《乡愁》。她在《纸船——寄母亲》中这样唱道:
我从不肯妄弃了一张纸,
总是留着——留着,
叠成一只一只很小的船儿,
从舟上抛下在海里。
有的被天风吹卷到舟中的窗里,
有的被海浪打湿,沾在船头上。
我仍是不灰心的每天的叠着,
总希望有一只能流到我要它到的地方去。
母亲,倘若你梦中看见一只很小的白船儿,
不要惊讶它无端入梦。
这是你至爱的女儿含着泪叠的,
万水千山,求它载着她的爱和悲哀归去。
在《乡愁》里,她更是恢复了童心,觉得远离了故乡的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孩子,而与自己同船的游伴,也象她一样,都变成了小孩子。他们不知道面前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只顾向着已经远离了的祖国遥望,因为只有在那边,才有爱他们的亲人:
我们都是小孩子,
偶然在海舟上遇见了。
谈笑的资料穷了之后,
索然的对坐,
无言的各起了乡愁。
记否十五之夜,
满月的银光
射在无边的海上。
琴弦徐徐的拨动了,
生涩的不动人的调子,
天风里,
居然引起了无限的凄哀!
记否十七之晨,
浓雾塞窗,
冷寂无聊。
角儿里相挨的坐着——
不干己的悲剧之一幕,
曼声低诵的时候,
竟引起你清泪沾裳?
你们真是小孩子,
己行至此,
何如作壮语?
我的朋友!
前途只闪烁着不定的星光,
后顾却望见了飘扬的爱帜。
为着故乡,
我们原只是小孩子!
不能作壮语,
不忍作壮语,
也不肯作壮语了!
也正是在“约克逊号”邮轮上,年轻的冰心邂逅了一位青年学者。这位青年学者,也是从上海踏上“约克逊号”轮船的。他长得高高的,瘦瘦的,有一副长方形的面庞。在这副面庞上,有着粗黑的双眉,细长的双目,大小适中的嘴,笔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边眼镜。他是从清华留美预备学校,被选送至美国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研究生院去深造的。①既然他与冰心乘的是同一艘轮船,又是同到美国去留学的,他们就很自然地相识了,交谈了。这位青年学者,就是后来与冰心共同生活了五十六个年头的知名教授吴文藻。
……………………
①据冰心1986年3月17日下午对笔者的谈话。
在“约克逊号”邮轮上初识冰心时的吴文藻,还是一个仪表堂堂、文质彬彬的小伙子。他年纪虽轻,却学识渊博。虽是攻读社会学与民族学的,却阅读了大量的中外古今文学名著。他与这位有名气的年轻女作家交谈,话题总在文学的范畴之内。冰心觉得他是一位诚恳的、不拘泥于俗套的谈伴,书读得很多。将近半个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