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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儿上什么也瞧不出来,可内里在用暗劲儿。”刘文告诉光绪,慈禧太后这几天明着请王公大臣们听戏,暗中调兵遣将。大后己和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荣禄等人商量好了,趁着下月初三皇上阅兵,逼皇上退位。
光绪表面上不露声色,心里暗暗叫苦,因为荣庆所说都是真的,而他却白白浪费了大半天可贵的时间。接着刘文又告诉光绪,为了不透风声,颐和园里里外外加派了守卫,看得死紧,只准人进不准人出,他无法离开那儿,急得满嘴出了泡,心想这下子完了。谁知道老虎也有打盹的工夫,偏偏这时慈禧最爱抽的青条儿烟丝没了,让他连夜取了赶回去,他这才回到宫中,瞅了现时的空档来见光绪。
“皇上!老天爷有眼哪!”刘文激动地对光绪说。
“这是天意,天不绝朕,天不亡清!”光绪咬着舌头,一字一句地说,一方面心里非常紧张,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为他与慈禧之间即将到来的摊牌生出一些信心。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又问了对方一些情况,这才让刘文赶紧回颐和园,免得他在这儿耽搁太久,慈禧那边会怀疑。
刘文一走,光绪第一反应便是立即给袁世凯写信,让他带领新军来北京救驾。“来人!”光绪走到书桌前,大声对门外叫着。
“万岁爷!有何吩咐?”在门外值班的吟儿,听见光绪发话,立即走进来。
“快,快请你们珍主子来。”光绪知道吟儿是珍妃贴心的宫女,加上又是珍妃从慈禧身边保下来的,对她比较放心,“就说有要紧事。”
吟儿告诉光绪,说珍主子在后院佛堂烧香拜佛,一会儿就回来。为了让光绪与刘文安心说话,特意让吟儿留在门外,不让任何人接近。
“快,伺候墨宝。”光绪知道爱妃是为了求神明保佑他,也不再多说。让吟儿替他磨墨,一边铺开八行笺,拿起毛笔,给袁世凯写密诏。
面对信笺,光绪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不知从哪儿落笔,刚写了一行,觉得不妥,伸手揉成一团。他一连写了好几张,仍然没有成文,吟儿在砚石上用心磨墨,虽说她不知发生什么事,但从光绪和珍妃的紧张情绪来判断,朝廷上可能出了什么大事。当她看见光绪在信笺上写了“朕将不保,你速速发兵”之类的字眼,心里不由得非常惊愕,原来万岁爷真与老佛爷干上了。想到这儿,她心里涌出一种难言的恐惧。
自从她拒绝替李总管当密探,便深知光绪与慈禧之间的矛盾非一日之寒。特别是老佛爷对珍主子的厌恶,更是溢于言表,出事只是早晚的事,她偷偷瞅一眼皇上,见他脸色发青,口中喃喃有词,显然非常激动。手里抓着笔微微哆嗦,似乎怎么也写不出完整的字句,他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终还是没有写成。
显然,皇上在写一封非常重要的信。按理说,她磨了墨,皇上应该让她离开,不该当她的面写。究竟是皇上一时激动忘了,还是因为宫女一般不识字,所以皇上觉得她没有回避的必要,总之,她不该留在这儿,但皇上没让她走,她又不敢自作主张离开。
珍妃在佛堂里烧了香,当她得知刘文已经离开,便匆匆赶到书房来见光绪,当她看见吟儿站在书桌边磨墨,满桌子都是光绪揉碎的废纸团,光绪面前还放着一张写了一半的诏书。珍妃见此情景,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当即沉下脸,叫吟儿出去。吟儿一走,珍妃便埋怨光绪,不该当着宫女的面写如此重要的密诏。
“她是你最贴心的宫女,而且你救过她……”光绪虽然觉得珍妃说的有道理,但仍呐呐地替自己辩解。
“那也不行,这可是关系到皇上的身家性命和国家朝廷的大事啊!”
“不碍事,她不识字。”光绪无奈地笑笑说。
“好了,先不说这些。”要是她不识字,荣庆当初也不会给她写诗了,珍妃苦笑笑,没再跟光绪较真,问起刘文与光绪密谈的情况,“刘文怎么说?”
“现在看来,荣庆说的全是真的,没有半点不实之辞。我正打算给袁世凯写信,让他发兵救驾。”光绪指着满桌的废纸说,“写来写去总觉得不得要领,想等你回来商量一下再写。”
“您觉得他可靠吗?”光绪担心地问。
“此时此刻,能救驾的,还有别人吗?”光绪反问珍妃,同时将他前一阵子召见袁世凯的情况说了一遍。他认为袁世凯长期训练新军,思想比较开通,至少心里对新政是赞成的。
“那倒是。”珍妃无奈地点点头。她在心里将满朝握有兵权的大臣大致想了一遍,正如光绪所说,这些人中除了袁世凯,几乎全都是慈禧的亲信,“既然这样,皇上就接着往下写呀!”
“我不知道往下该写什么,甚至不知道我……我究竟要袁世凯做些什么!”
“天津阅兵,让他先下手为强,把荣禄抓起来。”珍妃毅然决然地说。
“好,就这么办,让他先下手为强。”光绪思索了一阵,连声说好地抓起笔,正准备落笔,珍妃又叫住他。
“现在看来,光抓荣禄还不行。老佛爷只要一句话,各路人马还不是乖乖儿听她的。”
“你的意思是?……”光绪盯着珍妃,好像答案在她脸上。
“让袁世凯带兵包围颐和园!”
“这……”面对珍妃的毅然决然,光绪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半天没说话。他在心里思忖,要是他狠心对慈禧下手,将来一定会落下骂名,成为大逆不道的不肖子孙。想起他四岁进宫,慈禧将他当亲儿子一样带大,包括请老师教他读书,最后让他承继帝位,可以说,没有慈禧就没有他的今天。
珍妃知道无论什么事,一碰到慈禧他立即软下来。对此她心里既怜悯他,更恨水不成冰,觉得他这种毫无丈夫气概的懦弱,终究会毁了他。但眼下可是非同寻常时刻,手软不得,她必须说服他。
“皇上!你一定要狠下心来,你不动手,别人就动手了!”
“珍儿!”光绪内心极为矛盾,双手紧紧抓住珍妃的小手,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声泪俱下,“为了新政,我可以罢免礼部六堂,我也可以抓起荣禄,我还可以赐瑞王自尽!可要我对皇太后怎么样,我,我实在做不出啊!珍儿,你想想,大清朝三百多年,入关也历经九代了,还没有出过一个这样的不肖子孙啊!”
“那也没有出过一个自个儿退位的皇帝!”珍妃断然地说。面对满脸泪痕自责自疚的光绪,她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更多却是一种失望。事态如此严峻,他应该不惜以一切手段力挽狂涛,无情地镇压他的对手,不该纠缠在自己私情的恩恩怨怨中。她深知他心地善良,秉性文弱,并且多愁善感。如果他不生在皇家,不身处这个权力宝座的巅峰,他准是个好男人,一个很有品味很有情趣的人。不幸的是,偏偏他是大清国的皇上,他所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他那敏感而又脆弱的天性令他无法成为一位铁腕人物。面对眼前的摊牌,珍妃说不出地担心,隐隐生出一种不祥之感。她并不担心他的对手太强大,而是担心他太软弱。
光绪听了珍妃的话,沮丧地在书桌前的椅子里落下身子,低着头半天不说话,过了好一阵子,他突然站起,对珍妃说:“爱妃!我连夜去颐和园!我要向皇爸爸说明白。”见珍妃沉着脸不搭理他,脸上的神色显然不赞成他的做法,便像头狼似的在屋里来回走着。他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搓着双手,嘴里喃喃低语,发出一连串含混不清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说给珍妃听,“皇爸爸是明白人,她会帮着我的……一定会的……”
珍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想起当年先皇上康熙,十三岁那年便将摄政大臣鳌拜抓起来杀了,那是何等的气概啊!光绪已经二十七岁了,比当年康熙大一半还多,现在对手还没战胜他,他自己已经倒下,默默望着她心爱的男人,她不知该说什么,即便说了也干事无补。她心里长叹一声,觉得这都是命。她拼命克制自己,不劝他,让他自己拿主意,作为一国之君为自己为国家作出他应有的抉择。可是当光绪在她面前站住,执意问她如果他去求慈禧,对方会不会看在母子之情上帮他一把时,她火了,忍不住以嘲讽的语气说:“她什么都做得出,就是不会帮你的。她面子上会对你很亲和,说起事儿来一推六二五,光说拜年话儿。可是,事儿该怎么着,丁点儿变不了!”
“胡说!你……你一向跟皇爸爸有私怨……你对她有成见。”光绪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