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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上的事她不能不管。因此掌握珍妃和皇上的动静,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更重要,而吟儿恰恰是个最好的入选,要是她能时不时给这边透信儿,准比平儿强,也绝不会闹出平儿那种笨拙的蠢事。
“她没气着你吧?”慈禧问珍妃,她心里越是想用吟儿,越是将吟儿往珍妃那边推。
“这孩子挺听话。”珍妃其实比吟儿顶多大二、三岁,但身分不同,所以才称呼她为孩子。
“那就好,让她多喘几天气儿吧,听戏没她的份儿。”慈禧不动声色地对珍妃说。
吟儿在慈禧身边前后一年多,她不信自己进来这半天,老佛爷一直没认出她。要说她老了,这才几天,能一下子老成这样。要说她装糊涂,这有什么必要。她原是老佛爷身边的人,她犯了事才由老大后赏给了珍主子,按说她能跟着珍主子回到她身边,她何苦要装出没认出的样子。总之她永远也闹不清老佛爷的心思,永远不知道她对秀子,对平儿和自己,包括对珍主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许正因为永远摸不透她,人们才对她有种说不出的敬畏。
珍主子上皇后那边问安后,再次来到乐寿堂,陪慈禧一起去大戏台看戏。珍主子其他随从都跟着一块儿去看热闹,因为老佛爷发了话不让吟儿去,她只得一个人留在仁寿殿侧院的下房里休息。没想到老佛爷直到现在还为平儿的事记恨她。她站在窗边,望着满院子里的绿树红花,还有那一堆堆大湖运来的假山石,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去看戏也好,一个人在这儿清静一下也挺好。
自小回回告诉她,说荣庆在皇上身边当差的事之后,她的心像一堆复燃的死灰,冒出一种蠢蠢欲动的念头。这似乎是一种没有希望,没有目的,甚至没有任何意思的念头,那就是想再见见他。她说不出为什么要见,更不知道当真见了,她要跟他说些什么,总之,她就是想见他,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见一下,对她就足够了。
李莲英悄无声息地走迸这间向东的榻榻房,见吟儿站在窗边发呆,便轻轻咳了一下。吟儿慌忙转身,发现李莲英站在门边,长脸上透着一丝笑意。
“李总管!”
“吟姑娘!怎么没去前边儿看戏?”李莲英明知故问。
“老佛爷让我留下。”吟儿笑笑,知道对方没话找话。
“我刚从那儿出来,台上正唱《苦肉计》。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可是一出好戏啊。”李莲英笑眯眯在茶几边坐下,问起吟儿在珍主子身边当差的情况,间她想不想回储秀宫。
“想有啥用?那都是主子的意思,让我在哪儿就在哪儿当差呗。”
“说得好,说得好!吟姑娘您比先前懂事多了。”李莲英指着茶几另一边的空椅子,让她坐下,等吟儿坐下后,他关上房门,压低声音对她说:“吟姑娘,您要想回老佛爷身边,我可以帮你。只要辛苦您唱一出苦肉计,当一回黄盖就成啦。”
一听对方将平时的“你”换成了您,吟儿心里已经绷紧了弦,再听说对方要她演苦肉计,让她当一回黄盖,心里更加大吃一惊。她再笨,这话里的意思她还是听得明白,他想让自己再当一回平儿,她低下头,心里怦怦跳,使劲咬着舌头不说话。
“你放心。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平儿这丫头太笨,戏过了,底下可就全瞧你唱了。”李莲英见吟儿不吭声,并不着急,玩着手心里的鼻烟壶,耐心地开导她。
“我压根儿不会唱。”吟儿沉吟半晌,硬着头皮顶了一句。
“这容易。珍主子那儿有什么动静,你随便写俩字儿,我让小回回去取,要是你不肯留字,跟小回回言语一声也行。”
“您让别人干吧,我不行,干不了!”
“别人在明处,你在暗处。各有各的用处。再说珍主子亲近你啊。”
“总管!我求您了。我什么也不懂,我干不了,真的干不了,到头来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
“话说到这儿了,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了。”李莲英沉下那张驴脸,说翻脸就翻脸,“这几天就是节骨眼儿,你要是唱砸了,可别怨台底下拽‘倒好儿’,到了那个劲儿上。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谁也救不了你!”
“这是老佛爷的意思?”吟儿一听那口气,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这绝不仅仅是他的意思,就算他是总管,老佛爷身边的红人,怕也不敢独自跟皇上较劲儿。她突然明白,老佛爷不让她去前边听戏,原来是想分开她跟珍主子,让李总管趁着空当跟她说这件事儿。
“那你就别问了。”
“不,我要面见老佛爷!”
“你当你多大面子?”
“李总管!”吟儿想起茶水章提醒她有关平儿的遭遇,心想一定不能踏上这只船,上了就下不来了。不要说珍主子对她有救命之恩,就算没这档子事,她一个当奴才的,决不能掺合这种事。想到这儿,她引用茶水章说过的话,苦着脸跟对方论起理来。“您想想,两边儿都是主子,都攥着我的小命儿。人家母子婆媳,就算有个磕磕绊绊的,说到底是一家子,我插在里头向着哪头儿?您这不是把我搁火上烤吗?”
“唱砸了也不怕,有我在。你没见平儿,惹了那么大祸,老佛爷不是硬把她给保下来了?”李莲英明知对方说得在理,但嘴上却死硬,加上这是老佛爷要他办的事,他就是不想办也得办啊。
“到时候我就没地儿找您了!您想要我的命,也别绕这么大圈子呀。”吟儿见对方语气有些软,索性敞开话儿说到底。“嗬,挺透亮的人儿,怎么就犯糊涂呢?”李莲英将鼻壶放在鼻尖下使劲嗅了几下:“你听我跟你掰扯,别瞧老佛爷压着火儿,皇上跟珍主子……”
吟儿双手紧紧堵在耳朵上,嘴里叫着:“我不听,没听见。”李莲英急了,气得张大嘴巴要骂她,话到嘴边又忍住,冲着吟儿叫起来:“这么说,非得老佛爷亲口跟你说才行?”
“我就信老佛爷一个人!”吟儿横下一条心,虽说心里非常害怕,脸上却装出一副非此而不可的坚决。
戏唱到一半,看台上的慈禧在震天响的锣鼓声中睡着了。身边侍候的太监宫女,包括隆裕皇后和珍妃,瑾妃,以及亲王的福晋们全都不知该叫醒她,还是让她继续睡,或者索性让台上的戏停下来。众人凑在一起商量,都希望隆裕皇后能拿主意。偏偏她没主意。这时正好一出戏完了,另一出戏刚要开台,珍妃当即让人叫台上停了锣鼓,让唱戏的人先歇一阵子,好让慈禧睡一会儿,其他看戏的福晋夫人们也休息一下。
说也奇怪,锣鼓一停,慈禧反倒醒了。她一醒,连声问台上怎么不唱了。隆裕连忙说是珍妃主意,好让老佛爷多睡一会儿。慈禧揉着眼睛,说她老了,要在过去,连轴转地看上一天她也不在乎。她挥着衣袖,让台上继续唱,说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坏了祖宗规矩,哪有夏至不唱戏的,最后众人决定让慈禧先回宫歇一会儿,歇好了再来这儿看。反正按这儿规矩这戏要从下午演到晚上,一连演两天。慈禧起初不肯,顶不住众人劝,她只得同意回宫歇会儿再来。临走时她对隆裕和珍妃说,你们是宫中的头,我走了你们可不许走,并特意吩咐隆裕说:“等小叫天儿上台时,一定先打住,随便垫点儿什么戏,然后派人去叫我,让他等着我!”皇后知道她戏瘾大,连连点头答应,这样慈禧才勉强让人扶下看台,坐着软轿走了。
大戏台上的戏接着往下唱。看戏的大部分是女眷,慈禧一走,亲王的福晋们和宫妃们顿时放松了许多,巴掌比先前拍得更响了。珍妃无心看戏,心里仍惦着留在仁寿殿的吟儿,慈禧不在这儿,她很想让身边的小红去叫她来这儿瞅一眼,否则她跟自己辛苦跑一趟,连这著名的大戏台也没见着,不是太亏了。想了半天,她还是没让小红去叫吟儿,因为这儿的眼睛和耳朵太多了。
原先她总觉得慈禧不让吟儿跟她来看戏,这里头好像有什么名堂。别的不说,吟儿进殿那么老半天,她竟然没认出来,可能是有意装的。刚才见慈禧看着戏便睡着了,可能她是真的老了。毕竟她六十好几往七十上奔的人了,身体再好,也顶不往年岁往上爬啊!想到最近好多亲王大臣往颐和园跑,找老太后告皇上的状,她原先还有说不出地担心,现在反倒松下一口气。只要皇上再熬上二年,抓住军机处几个要害部门不放,天下很快便是皇上的了。
慈禧并没有回乐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