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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闹不清荣庆的来头,但有一条,跟他犯不上结仇。既然这样,他已经对不起章老头一回,再对不起一回也无所谓了。
“死了?”他心里一沉。
“您再往好处想想。”
“紫禁城铁桶一般,跑得了?”
“别跟我卖关子,有什么你直说。”
“您问他他敢见您吗?他怕您活吃了他!”
“我凭什么呀?你这叫人话!”荣庆觉得有些不对头,觉得他话里还有意思。“他娶媳妇儿了。”小回回不紧不慢地绕着圈子。
“你能娶媳妇,他就不能娶媳妇?”他笑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可不一样,他娶的是宫女。您还不明白?”这下轮小回回沉不住气了。
“她爱娶谁娶谁,跟我没关系,我只想打听吟儿。”
“我说荣侍卫,您怎么就点不透呢?”小回回脸红脖子粗地叫起来,“您怎么就不问问,茶水章娶的谁呢?”
“谁?”他心里一愣,闷闷地问道。
“您让我给谁捎话呀?”小回回反问。
“你说吟儿?”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团热血往上涌,脸红得像猪肝。
“我可没点名。”小回回正话反说,为的是故意激他,“你放屁!”
荣庆上前揪住小回回衣领,小回回急了,说我又没娶你媳妇,他一想也对,只得松开手,站在那儿两手叉腰破口大骂,一定要小回回告诉他,茶水章住哪儿,他非得宰了他不可。小回回半大不说话,等他骂完了,小回回突然老成持重地对他说:“心字头上一把刀。您得忍,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忍不下!”他暴跳如雷,吓得小回回慌忙摆手。
“您怎么不明这个理?等他一死,吟姑娘还是您的啊!”
看上去小回回晴蜓点水,这话儿说到哪儿也挑不出毛病,但在他听来,却犹如晴天里的雷声,心头不禁一震。对方分明暗示他,茶水章死了吟儿就是他的。换一种说法,只有茶水章死,他才能得到吟儿。他呆呆地站在那儿,双手贴在大腿边紧紧捏成一团,半大不说话,他突然大吼一声,一拳砸在茶几上,炸耳的响声中,结实的红木几面竟然炸裂开,上面的茶壶茶盏飞得老高,摔在地下一片狼藉。
茶水章一大早去找李莲英了,想让他帮自己在外面找个活做做,老佛爷死后,李莲英便辞了总管职务、由宫中搬到黄庄的民宅里。崔玉贵当上了总管后,将茶水章宫中的外差开缺了,为了支撑这个家,他才去找李莲英帮忙。李总管认识人多,介绍他在哪个王府里当一份差事,对他都是驾轻就熟的事儿。吟儿劝他,说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别出去找活了。他不肯,说这些年当奴才当惯了,闲下来身体反倒会更不好。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是怕吟儿跟着他受委屈,所以坚持要出去找一份差事。
茶水章走后,她在院子里洗衣服,小回回突然来了,告诉她一个惊人的消息,荣庆从日本国回来了。乍一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她的心差点没从喉头里蹿出来。等她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心里顿时乱成一团,不知该怎么办好。特别当小回回告诉他,说荣庆这些年来一直没成亲,一心等着她。一听说他至今仍然独身一人,心里更乱了。这一晃八年了,心想他怎么也娶媳妇成家了,没想他竟那么死心眼儿。她这一急,忍不住哭了。
小回回让她别哭,要她趁早打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她不明所以地反问。
“求求隆裕太后,让她下个旨令,把你跟章叔分开不就得了。”
“这是老佛爷的旨令,她怕不肯答应。再说我早就不在宫中了,想求也求不上。”
“这倒也是。看来,除非章大叔‘无常’了,那会儿你正正经经成了寡妇,你再嫁人就谁也拦不住了。”宫中为了忌讳,人死了就称之为“无常”。小回回这么说,显然隐喻着某种意思。
“你胡说些什么?”一听小回回扯到什么死不死的,她心里顿时毛了。
“就算我什么也没说,你就跟他白头到老吧。至于荣庆呢,该干什么干什么。”“小回回临走前,走到院门边丢下一句话:”你要是回过神来,想找荣庆,上我那儿,或是上他舅老爷家。“
她愣了一会儿,随即用腰上的围裙擦干双手,一路追出门外,小回回早经不见了人影。她站在那儿,望着空落的胡同,心里象堵了一团乱麻,理不出一丝头绪来。
她回到院子里,匆匆晾了衣服,神情恍惚地站在那儿发呆。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有任何有荣庆的消息。一开始,她说不出的焦急惶恐,只要一想到他,便会六神无主,啥事也干不成,后来,这种焦灼渐渐变成一种无奈,像一团灰烬,捧不起也放不下。再后来,她似乎习惯了,对他的思念像一片飘渺无痕的烟雾,说忘忘不了,要想也想不下去了,可是,正当她已经接受了这个没有他的世界时,偏偏他出现了,令那几乎被忘却的、藏在她心底深处对荣庆的思念突然潮水般地涌上来。
她从衣箱底下取出那只藏着她头发的锦囊仔细端详着,当年那乌黑的发丝已经有些发黄,变得没有光泽了。这是她留给他作纪念的,后来他又交给茶水章交还到她手里。望着手上的锦囊,想着小回回刚才说的话,她心口里的那活蹦乱跳的玩意突然收得紧紧的,两片肺叶像鸟儿垂死的翅膀,沉重地粘在她那石头般冰凉的胸腔里。面对荣庆突然归来的事实,一时间,她真不知该怎么办。想来想去,她觉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前也不是后也不是。想到最后,脑子里一片空白。
茶水章回到家,兴奋地告诉她,说李总管替他找一个好人家,到某王爷家当内差,每月例银四十两。既不累人,收入也算不错,另带冬夏制服各一套。她替他打了盆热水,让他洗脸洗手。他说得高兴,拿起毛巾往盆里一放,烫得他差点没叫出声,水溅得一脸一身。原来盆里是滚开的水,忘了兑凉水。她慌忙问他烫着没有,一边替他加了凉水。他说没事。洗了脸,他按往常惯例在方桌边坐下,等着开饭。
“今晚有什么好吃的?”为了缓和气氛,他没话找话地说。
“看我忙昏了头。”她突然回过神,慌忙系上围裙张罗开,“到现在还没顾上做饭呢!您今儿想吃什么?烙饼还是面条儿?”
“吟儿,你心里有事儿了?”他一进门便发觉她神情恍惚,只是没有点破而已,其实他心里也有心思。今儿上黄庄李总管家,听李莲英说有人见到荣庆回来了。
“没有啊。”她竭力掩饰,手下揉着面团。
“有客人上我们家来?”他发现茶几上放着一壶茶。
“忘了跟你说,小回回来了。”她心里有些虚,不知该不该告诉他有关荣庆的消息。
“他来这儿有什么事?”他心里有些疑惑。“没什么事,路过这儿,顺便坐了一会儿。”
“他还没忘了咱们?”他心想小回回发了财,连老婆也讨上了,如今哪看得上他。
她没答话,端着瓦盆里的面团进了厨房,他瞅着她背影,心想会不会是小回回跟她说了荣庆的消息,小回回在敬事房任外差,外面认识人多,耳朵特别长,说不准他已经知道荣庆回来了。他坐在那儿,抽了一袋烟,直到吟儿在桌面上摆好饭菜,这才跟她面对面坐下。他饿了,一口气吃了两块烙饼,喝了一大碗校鹤粥,然后舒坦地抹了一下嘴巴,终于告诉她,有人见到荣庆了。
“是吗?”她心中一颤,“听谁说的?”
“老叔告诉我的。”宫里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这么称呼李莲英。提到这个情况,他情绪显得挺激动,“我本想找元六,让他帮着打听打听。因为时间太晚,只好明儿再去。要是荣庆真的回来了,一定得尽快找到他。”
“他,他回来又怎么样?不还得这么着吗?”
“当初不是说好了,只要他一回来,我就成全你们。”他说得很诚恳。
“算了。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她抬起眼皮,望着比她大二十好几的茶水章,“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他回来,我也不跟他过。”
“不不,你俩不容易,对头等了快十三年了,连我瞧着也着急!”
“我说真的,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她心里非常苦涩。过去她跟荣庆总也没机会在一起,这会儿有机会了,她突然发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茶水章和荣庆,这两头她哪头也放不下。
“千万甭这么说。你放心,我这就去找人打听。”他边放下筷子从桌边站起。她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