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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没过多久,日本人的炮弹就落在了二连的阵地上。
萧剑扬抱着步枪,缩在掩体里,心里挺静。对他来讲,对于日本人的炮弹已经很适应了。
炮击过后,他探出一点头,瞅了瞅小苏北的掩体。那里没啥动静。
萧剑扬怕他出事,顺着堑壕爬过去一瞧,这小子正两手抱着头,还在那儿哆嗦呢。
萧剑扬乐了——“老兵怕机枪,新兵怕炮弹”,这话可真对。
他想起来在淞沪战场的罗店外围自己第一次领教炮击的情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那时候自己身边战壕里的弟兄,没几个活到现在。
“赶紧起来抄家伙,鬼子要上来了!”他推了小苏北一把,然后又爬回到自己的掩体里。
仗打到下午,要命的问题来了——弹药不足。
自从淞沪会战以来,在弹药供应方面,弟兄们基本没闹过饥荒。尽管飞机没鬼子多,大炮没鬼子凶,可轻兵器方面,中国人倒不大离。弹药更是比较充足。
【不大离——东北方言,差不多,差距不大。】
粮钱多了,人就容易养成大手大脚的毛病。在弹药方面也是一样。
弟兄们不太注意节省弹药。
不少二四式重机枪开起火来,像泼油一样;轻机枪也不示弱,一有风吹草动就是几个长点放打过去;步枪的弹夹用得飞快,五发一个,一个接一个。
撤到南京附近,补充的新兵比较多。生蛋子们一听枪响就乱,一见到鬼子的影子就慌,还离着老远就开火,谁也不知道子弹打到哪儿去了。
几个回合下来,战壕里到处都是黄灿灿的子弹壳。在机枪掩体旁边,黄铜的子弹壳就像秋天树林里的落叶,能埋住人的脚面。
另一方面,南京外围的战斗打响之后,团里的弹药一直没得到过很好的补充。
眼跟前,恰恰是快没子弹了。
二排长眼睛里都是血丝,沙哑地骂着:
“操!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要心疼子弹,要像心疼娘们儿一样!
经过一番仔细地点验,全排每名战士剩下不到四个弹夹、两颗手榴弹。捷克造轻机枪只剩下五个弹匣。
连里仅剩的一挺二四式重机枪,也只剩了两条子弹带。
人员方面,何进财这个排只剩下了19个人。
他下令,每人除了留下两个弹夹,其余的集中到枪法好的几个老兵手里。
萧剑扬自然是少不了的。
他把收集来的弹夹整整齐齐排在掩体的崖台上。如今这掩体已经是七歪八斜了。
然后,他把小苏北叫到自己的掩体里来,拍拍他的肩膀:
“这枪在你手里,也就是个糟蹋子弹的命。还是让俺使吧。”
小苏北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很好奇地问:“班长,你一个人怎么能使两支步枪呢?”
萧剑扬抓过他的步枪,淡淡地说:“待会儿就瞧见了。你也别闲着,仗打起来的时候,帮着俺压子弹。”
他把小苏北的步枪拿在手中,仔细地抚摩了两遍。
爱枪的人对枪有种天然的亲切感。萧剑扬仔细检查了一下这把枪的枪身、枪机、枪管、标尺,然后一推枪栓,顶上了一发子弹。
一边摸着,萧剑扬一边低声地冲着步枪说:“一回生,二回熟。伙计,咱们这就算是认识了。”
说完,他轻轻地把步枪伸出掩体,枪口指向阵地前的稻田。
稻田里是一片片收割后留下的稻茬,远远看去,整个田野像一张没有刮干净胡须的脸,皱皱巴巴的。
不久前,萧剑扬他们连刚刚打退日本人的一次进攻。那片稻田里,躺着好些日本兵的尸首。尸体上的土黄色军装,跟田野的颜色混在一起。远远看去,像是在一张黄褐色的巨脸上,长了一颗颗痤疮。
在下午的阳光里,田野中有两个小亮点在缓缓地移动。那是两个日本兵。他们趴在稻田里,扬着上半身,以高姿匍匐的姿势,拖着一个受伤的军官,在往自己人那里爬。
太阳的光线照在他俩的钢盔上,亮闪闪的。
萧剑扬稳稳地端住小苏北的步枪,瞄了瞄趴在右边的那个小亮点,平静地扣动了扳机。
没打中。
子弹从那个鬼子头顶偏左的地方飞过去了。
对于这打飞的一枪,萧剑扬倒没太在意——本来就是为了试枪嘛。每把枪的脾性都不一样,子弹飞出去的弹着点也会有偏差,一定要试过才知道。
通过这发子弹,他清楚了,小苏北这支枪的弹着点偏左上。
稻田中的那俩家伙没把这一枪当回事,以为是流弹呢,接着拖人。
萧剑扬拉动枪栓,又推上一发子弹。在重新瞄准的时候,他有意识地把瞄准点朝右下方挪了挪。
这回,子弹听话地冲鬼子兵的后背飞去,亲热地将他搂倒在地。
另一个鬼子觉得情况不妙,赶紧趴下,把脸紧紧地贴在地面上。
萧剑扬轻轻地收回枪,乐了:
“省点子弹,等待会你再冲上来,好好招呼你!”
小苏北在旁边瞅着。班长在瞄准时的一个习惯,让他惊奇得连嘴都合不拢:
“班长,你打枪怎么两个眼睛都睁着呢?”
萧剑扬把小苏北的步枪放到左手旁,然后拿过自己的那支步枪好兄弟,一面往里装子弹,一面不在意地说:
“从小就这么练的,日子长就习惯了。”
还是在他第一次端起小围枪的时候,他爹萧子林就不许他闭上一只眼睛瞄准。
猎人们在老林里打野家伙,眼睛的视界一定要非常开阔。那飞龙、狍子什么的,说不定啥时候就从草棵子里蹦出来,而且蹽得贼快。
如果只用一只眼睛标准,那咋赶趟哩——你枪口还没指对位置呢,人家早就没影了。
【咋赶趟哩——东北方言,怎么来得及呢?】
天长日久,萧剑扬养成了睁着双眼瞄准、射击的本事。
(四)
战斗打到下半晌,营里派出的通讯兵半路折了回来。他原本是被派去跟后撤的团部取得联系。
他带回来的消息让大伙儿心里一沉:
大约两个中队的鬼子包抄到了一营的后面,占领了两个村子。
他们被包围了。
老兵们倒还沉得住气——既然是打阻击掩护撤退的活儿,那被包围也太稀松平常了。
新兵们就有些慌了。连着几天的拼杀,已经让他们又累又惊。眼下又听说给断了后路,一下都傻眼了。
对于萧剑扬这个半新不旧的军人来说,“被包围”并没使他感到任何的心乱。
当年在东北的时候,他跟义勇军的其他弟兄,在关东军“讨伐队”的包围圈里打转转,就跟在自家的房前晒苞米一样——不当回事儿。
这时候天色已近黄昏。风更冷了。
营长、副营长在下午的时候都阵亡了,现在是一连长代理营长的职务。笔杆儿连长给大伙儿传达了代营长的命令——
全营剩下的弟兄抵住鬼子的最后一次进攻,然后等天黑后分散突围。
笔杆儿连长还传达了代营长另一道奇怪的命令,说是在最后关头,用来对付日本人进攻的。
他奉代营长的令,让每个弟兄都把这道命令记在心上。
按照鬼子的作战规律,在黄昏前一般都会发起最后一次进攻。
而这种“黄昏攻势”,往往是一天中最猛烈的。
萧剑扬他们连进一步收缩了防御正面的宽度。
二排长何进财亲自守着挺二四式重机枪,蹲在一个塌了一半的机枪掩体里,旁边跟个充当弹药手的新兵。
这是二连剩下的最后一挺重机枪了。
萧剑扬带着小苏北,趴在一个掩体里。
他把身上所有的装子弹的弹夹都掏出来,摆到小苏北的面前。
两支中正步枪,一左一右地放在身前。
“以前在老家干点啥?”
萧剑扬架好枪,眯着眼睛瞅着前方,跟小苏北唠着闲嗑。
“种地呗。种麦子,还有稻子。”
小苏北低头摩挲着一个个插满子弹的桥夹,反问道:
“班长,你们老家种稻子吗?”
萧剑扬摇摇头:
“俺们那儿种高粱、苞米。不过,俺家不整那个,打猎的。”
小苏北使劲地嗅嗅鼻子,来了兴致:
“打猎好玩吗?”
萧剑扬咧嘴笑了:
“好玩!不过也很苦。夏天林子里的小咬跟黑云似的。冬天山里那个冷,拉屎也要带跟棍子……”
【小咬——东北密林里的一种蠓科飞虫,叮人非常厉害。】
小苏北伸了伸舌头:
“我的妈妈……”
他换了个话题:
“班长,你枪打得可真准啊!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