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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一听,恍然大悟地说:“三姐,我晓得了,我这就拉他到我娘屋里去躲祸事。他这个保长,不过是为人家那些大户人家跑腿的,又没打到我屋头来,关我们什么事……”
我看见他两口子那慌里慌张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我们的人在走马岭下谷子,这不假,可是说乡长张蜀俊被我们当成土豪拉了,这就是假的了。那张蜀俊早几年前就是我们“好人团”里的人了,前段时间张伦又去做了不少工作,现在都成了我们游击队的纵队司令了。
我赶到河边,一眼看见魏远秀戴了个草帽,在那里站着。我老远就招呼说:“远秀啊,你是有身子的人,不去好生将息,在这大太阳底下站着干什么?”
远秀一见我,泪汪汪地说:“三姐,你没听说吗?走马岭那边都打起来了,上边喊要设卡子,文俊找人去了,叫我在这里先给他站着。”我叹了口气说:“远秀,你怎么嫁了个这么没用的男人!我只听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没听说男人要女人家来为他办公事的!见了文俊,你跟他说我到县上打官司去了,说不定还要拉他去给我当证人呢。”说着就上了船。
我坐的船刚走出码头不到五里路,就听见走马岭那边又是枪又是炮地打了起来。船到了罗渡溪,我看见岸边上站着六七个戴草帽的,一下子就明白了赵文俊为什么要叫远秀也戴个草帽站在河边,看样子这些人都是特务。我不敢在罗渡溪上岸,一眼看见河边上的另一只小船上,站着一个叫田老幺的船老板,就打了个招呼,一脚跨了过去说:“老幺,你是到重庆去吗?正好搭个方便。我有一船货在重庆卖了个好价钱,他们叫我去算帐呢。这里又是兵荒马乱的,我还是去躲躲的好。”
船到了马头溪,我找个借口下了船,到了杨巨白家里。老杨一见我就说:“大姐,你的胆子好大啊,没看见这渠河边,一路都是兵?”
我说:“怕什么?他有七算,我有八算,他有烧酒,我有罐罐,我这一辈子不都是在和他们转吗?就是不晓得我们阳合场那边的队伍,到了没有?”
老杨没想到我到了这种时候,还说出什么烧酒罐罐之类的话来,禁不住卟哧一下笑出了声。
我跟着老杨,到合川冯家牌坊一个姓赵的同志家里,见到了刘石泉。他问起战斗情况,我说:“还不晓得,不过这些年轻人,连山上的情况都不熟,就要拖队伍上山,而且粮食也没运上去,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老刘,你就让我上去吧……”
刘石泉说:“先不说这个,再给你一个任务。听说我们一打响,县长就亲自带着两个警察中队二百多人往我们这里来了,另外还派了国民党的县党部书记去重庆绥靖公署告急,搬救兵去了。现在岳池城里,到处都在修工事,怕我们去攻城,听说还在向国民党的一个退役师长杨什么借迫击炮。”我说:“这个人叫杨赛宣,我认识。”
老刘说:“认识就好,你去叫他把他的三十门迫击炮收回来。还有,我们这一打起来,很快就要攻城,你再去把城里叫门的乡长的工作都做一下,叫他们把兵都撤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如果不听,我们打的时候就不留情了。”一路上都已经设了密密的卡子,老刘给我把任务交代了,一想起路上的情况就犹豫。我说:“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还说什么危险,我要是不去,一旦打起来又不晓得要牺牲多少人!”说完转身就走。
这一去,又是十恶九险,等我从敌人的通缉令下逃出来,又见到刘石泉时,他已经明显地瘦了一圈。
我说:“石泉,工作我都去做了,可是四道城门只打通了两道。”
老刘说:“两道也可以。只是现在敌人的兵力太强,我们的同志又大多没有火线作战的经验,一时还是不去攻城为好。亚彬他们已经在山边上和岳池、广安两县的警察队伍交了火,从山上扯了下来。准备拉到肖家场来和这里的队伍会合后,再拉到金子沱去和大队人马会师。”
我一听就有些着急:“敌人正从四面围过来,这么多的人拉到平坝上来打,一定会吃亏的,这是当年我们作战的大忌啊。”
老刘说:“老大姐,现在顾不得那些了,你现在就去渠河嘴找张伦同志,和他一起去把渠河的退路打探一下,他不熟悉那一带的情况。”
于是我又赶快去找到张伦,和他一起坐一条小船,到渠河上去察看地形。我躲在船舱里,悄悄指给他看这渠河两岸,哪里是伏击敌人的要地,哪里是我们打了之后的退路,我们在这里最多能派多少人,敌人的救兵船来了我们又应该在什么地方拦击……最后我还带着张伦找到了一个姓贾的滩师,让他帮着我们把群众都组织起来,只等我们的命令。这事办完了之后,我又跑到合川,买了一船木柴到重庆去卖了,赚了个对本,为我们的队伍筹点经费……就这样,起义一打响,我就白日黑夜地没停过脚,在整个战场上跑来跑去,到处都是枪声和炮声,好消息之后又不断地伴随着一些坏消息。先是华蓥山上原来派人做过工作的一支土匪队伍反水,切断了我们回山去的后路;接着我们的队伍一路冲杀,到了武胜黑尔场,却被敌人四面围住,纵队政委杨希勤牺牲;再后来又是我们的七工委书记徐庶生被捕;最后得到的噩耗,竟是王璞同志的牺牲……就这样,从八月十日曾霖和杨玉枢同志在广安代市场首先起事开始,到九月二十一日渠县第六支队一打响就转移结束,整个华蓥山地区的这次起义一共进行了四十二天。这次被迫提前发动的起义,当时就震动了正在成都召开的四川省参议会上的要员们,省主席王陵基当即指令,不能使华蓥山变成了“四川的盲肠”;成渝各报也纷纷披露:“共匪此举在于建立游击武力,发动农民运动,响应外匪入川”;那些上层人士们慌了,纷纷给蒋介石打电报,要求派出“得力部队进剿”;蒋介石很快给四川的保安部队来电,责询华蓥山“土共”的情况,并令迅速扑灭……我们在这场斗争中的牺牲也是惨重的。据后来不完全的统计,我们的同志在战斗中牺牲了四十五人;在岳池县被捕后送往重庆渣滓洞关押并牺牲的七十多人;至于起义失败后在敌人“铁篦式”大清乡中和群众一起被杀害的,更是不可估算。这其中的很多人,都是曾和我朝夕相处的同志和亲人。
歌乐山上
清晨,我被一阵阵鸟叫的声音惊醒了,好一阵才想起,这里是重庆市郊的歌乐山。
走出房门,就是山,就是歌乐山的山顶。郁郁葱葱,人烟罕至,很难和不久前那场血雨腥风的大厮杀联想在一起。我们住的地方,是一所抗战时期从城里迁来的小学,叫广益小学,现在学校早已迁回城里,空荡荡的一大所房子,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和我们一家。自从起义失败之后,到处都在搜捕从华蓥山上退下来的人,住在这里远比住重庆城里安全得多。
从山上下来,我和一青、宁君还有梅侠,就住在这里,组成了一个家庭支部,我任支部书记。一青一到重庆,还是成天不落屋地往外跑;梅侠怀着孩子,行动不大方便,就和我一起在家里收收文件什么的;宁君呢,因为撤退的时候太紧张,没能把丢在我二姐处的冰华带下来,一个人甩手甩脚地跟着一青倒是挺自由,只是一空下来就和我叨念:“什么时候上面的路口松动了,就得赶快想办法把孩子接下来。我们临走的时候,只是哄她说上街去给她买糖,她就站在地坝边,挥着小手儿直喊妈妈再见……好乖的娃娃啊!”
我们到重庆之后不久,刘石泉也下来了。我找出了不多的一点酒,梅侠忙了好半天,才摆出一盘泡菜和半碗炒豆,大家招呼着坐了下来。
我问起王璞同志牺牲的情况,石泉长叹一声说:“老大姐,你说得对,还是你说得对,我们这样只顾表面的热闹,是要吃亏的。在这么严酷的环境里,我们的同志想到的不是作长期艰苦的斗争,只想痛痛快快地打呀,一打起来就会胜利啊,马上就会解放了啊,而没有想到要多做那些扎扎实实的工作。很多人连枪都不会用就上了战场,王璞同志就是因为警卫员弄枪走了火,误伤牺牲了的。我们没有像你们当年那样,没有一支有经验的干部队伍,更说不上有经验的兵了。王璞同志一死,杨希勤同志一死,人心就散了,越到后来,人就越少,只有分散隐蔽,多保住一些人再说。现在敌人到处清乡,除了罗广文的三个团和地方的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