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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让五头转动过……”
“就像有人听见石头唱歌一样。伙计,图尔格是一个安全、坚固的城堡,易于防守,靠地道逃跑,这想法未免太幼稚了。”
“可是,老爷……”
老人耸耸肩:
“别浪费时间,还是谈正事吧。”
他那断然的语气使阿尔马洛无法坚持。
老人接着说:
“继续刚才的话吧。你听我说。从鲁热费,你去蒙谢弗里埃树林,那里有杜兹的首领贝内迪克西蒂。他也是好样的。让部下枪毙人时他念餐前经民打仗就不能温情。从蒙谢弗里埃出来,你就去……”
他停住了。
②贝内迪克西蒂的字面意思即餐前经。
“我把钱给忘了。”他说。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和一个钱夹,放到阿尔马洛手中。
“这钱夹里有三万法郎的指券,大概三利弗尔十个苏,指券当然是伪造的,但是真的也不见得更值钱。注意,钱包里有六十个金路易。我把一切都给你。在这里我不需要任何东西。再说,最好是人们在我身上搜不出钱来。我接着说吧。你从蒙谢弗里埃去昂特兰,在那里去见德·弗罗泰先生,从昂特兰去求佩利埃尔,去见德·罗什科特先生,从朱佩利埃尔吉诺瓦里厄,去见博杜安神甫。你都记住了吗?”
“像天主经一样。”
“你去圣布里斯昂科格勒见迪布瓦一吉先生,去莫拉内见德·蒂尔潘先生,那个镇子修筑了防御工事,你再去贡蒂埃城堡见德·塔尔蒙亲王。”
“一位亲王会和我说话吗?”
“我不是在和你说话吗?”
阿尔马洛摘下帽子。
“所有的人一看见王后的这朵百合花都会热情接待你。别忘了你去的地方有山岳派和傻瓜。你要乔装打扮,这很容易。共和派都很蠢,只要你穿上蓝衣服,戴一项三角帽,再别上一个三色帽徽,你便可以通行无阻。军团没有了,军服没有了,部队番号没有了,谁爱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可以。你去默尔韦见戈利埃,人称大皮埃尔。然后你去帕尔内营地,那里的人们脸都被熏黑了,他们把小石子装进枪筒,再塞进双倍的火药,因此枪声很响,他们干得不错,你特别要告诉他们,要杀、杀、杀。然后你去黑牛营地,它是在山上,在夏尔尼树林中央,然后你去阿瓦内营地、绿营、蚂蚁营。然后你去高船壳,也叫高牧场,那里住着一位寡妇,她女儿嫁给了特雷通,绰号英国人。高船壳是在凯兰教区。你去到埃皮内勒舍弗勒伊、西耶勒吉纳姆、帕拉恩,去见那些在森林里的人。
你会找到朋友的,你派他们去梅恩河。上游和下游。你会在韦吉教区看见让·特雷通,在班尼翁看见无悔者,在邦尚看见尚博,在梅宗塞尔看见科尔班兄弟,在圣让絮尔埃弗看见小无畏者,他也叫布尔杜瓦佐。等你做完这些事,将起来反抗,毫不留情的口号传遍四方时,你就去参加大军,天主和国王的大军,它就在那一带。你会看见那些活着的首领们:德·埃尔贝先生,德·勒斯居尔先生,德·拉罗什雅克兰先生,你把代表指挥权的花结给他们看,他们会明白的。你只不过是水手,不过卡特利诺也只是赶车的。你把我的话告诉他们:现在应该同时进行两场战争,大战和小战。大战造声势,小战收实效。旺代战争正规,来安党叛乱不正规,但是在内战中,不正规的是最好的。战争的优劣取决于它的破坏程度。“
他停了一下又说:
“阿尔马洛,我跟你讲这些话。有些词你听不懂,但你明白事理。我见你如何驾船,我就对你产生了信任。你不会几何学,却在海上表现出惊人的灵巧。谁会驾船就会指挥起义。既然你对大海应付自如,我肯定你能圆满完成我给的任务。我再说一点。这一点你可以对首领们说,按你的方式大致说说就很好了。我喜欢森林战甚于平原战。我不想将十万名农民排列在蓝军的枪口和卡尔诺先生的炮口下。不出一个月,我会将五十万杀手埋伏在树林里。共和军就是我们的偷猎对象。偷猎就是作战。我是丛林战略家。好了,这个词你不懂,没关系,你懂得这一点:毫不留情!四面埋伏!我愿意多一点朱安党叛乱,少一点旺代战争。你还要告诉他们英国人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对共和国进行里外夹攻。欧洲会援助我们。让共和国完蛋吧。国王们对它进行王国的战争,我们对它进行教区的战争。你这样对他们说,明白吗?”
“明白。应该烧光杀光。”
“对”
“毫不留情。”
“对,不管他是谁。”
“我去到各处。”
“但要当心,在这些地方随时会送命。”
“死亡与我无关。走第一步时穿的也许就是最后一双鞋。”
“你很勇敢。”
“要是有人问起老爷的名字呢?”
“现在还不能说。你就说你不知道,这也是实情。”
“我在什么地方再见到老爷?”
“在我将去的地方。”
“那我怎么知道呢?”
“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不出一个星期,人们会谈论我,我会作出儆戒的例子,为国王和天主教报仇。你会看出来人们谈论的就是我。”
“明白了。”
“别忘记我的话。”
“您放心。”
“现在你走吧。愿天主指引你,走吧。”
“我会按您说的一切去做。我将去,我将说,我将服从,我将指挥。”
“很好。”
“如果我成功……”
“我授你圣路易骑士勋章。”
“和我兄弟一样。如果我不成功,您将下令枪毙我。”
“和你兄弟一样。”
“一言为定,老爷。”
老人低下头,仿佛陷入严肃的沉思。当他抬起头时,已是独自一人。阿尔马洛成了地平线上渐渐缩小的黑点。
太阳刚刚下山。
白海鸥和黑海鸥都回来了,大海不是它们的家。
空中弥漫着黑夜之前的不安。雨蛙在叫,抄锥叫着从水塘中飞起。云雀、乌鸦、甲虫,都在作黄昏时分的鼓噪,岸边的鸟儿相互呼应,但是没有一丝人声。这是深沉的寂静。海湾里没有船,田野上没有人。放眼望去是一片荒凉。高高的大蓟在沙地上颤动。
黄昏时的白色天空给沙岸洒下一大片灰白光线。在远处,阴暗平原上的水塘像是平贴在地面上的锡片。风从海上吹来。
第四章 泰尔马什
一 沙丘顶上
老人等到阿尔马洛消失后才紧紧大衣,行走起来。他走得很慢,若有所思。阿尔马洛是去博瓦尔,而他朝于伊内方向去。
在他身后矗立着圣米歇尔山那庞大的三角形黑影,上面有三重昆式的大教堂和铁甲式的堡垒,还有面朝东方的两座巨大的塔楼,一座是圆的,一座是方的,塔楼与山分担教堂和村子的重量。圣米歇尔山之于大西洋好比是凯乌卜金字塔之于沙漠。
圣米歇尔山海湾里的流沙在难以察觉地移动按丘。当时在于伊内和阿尔德冯之间有一座很高的沙丘,今天已不复存在。沙丘的尖顶被春分时节的风削平了。这座沙丘不同寻常,一来它相当古老二来它顶上有一块里程五,它竖立于十二世纪,是为了纪念阿弗朗什主教会议,会议谴责了对圣托马·德·康托贝里的暗杀。从沙丘顶上,可以看见整个地区,判明方向。
老人朝沙丘走去,登上了沙丘。
他到达丘顶,看到里程石四角有四块界石,便在一块界石上坐了下来,背靠在里程石上,开始观察脚下的那张地图。他似乎在寻找一条熟悉的路。广阔的地区在暮色中显得朦胧,只有地平线轮廓清晰,在白色天空下呈一条黑线。
他看到十一个村镇的一堆堆的屋顶,还有好几法里以外的高高的海岸钟楼,必要时这些钟楼可以为航海者指明方向。
几分钟以后,老人在这片朦胧中似乎找到了他寻找的东西。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有树、墙和屋顶的地方,它是一个伯农庄园,夹在平原和树丛中,依稀可见。老人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在暗自说:就是这里。于是他用手指在空中勾画一条穿越篱笆和庄稼的路,并且不时地观察一个模模糊糊的、不成形的东西。这东西在庄园上房的屋顶上飘动。老人似乎在问自己:这到底是什么?由于是黄昏,它的颜色和形状都很模糊。它在飘动,肯定不是风向标,也决不可能是旗帜。
老人疲乏了,坐在界石上悠悠忽忽起来,疲乏的人刚一休息就是这样。
每天都有一个可以称作万籁俱寂的时辰,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