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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为了自己身体。但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又讨厌地出卖了他,那就是:出门前,他更换了一件花条纹衬衫,衬衫的白洁中隐含着浅淡的绿条条。这衬衣已在箱子底层压了整整一个夏天,这次搜出来使他感到奇怪又新鲜。他知道,作为一个平素在百十号人面前正统的连长,突然裹上这件花哨玩艺不是正常的,所以也会发生反应的,他提拎在手,犹豫着穿与不穿,心中好不自在。
当他最后终于咬着牙套上这伯花衬衣时,他又局促得几乎不敢出门,好象这衬衣是玻璃做的,既硌身又透明,穿着它么比没有它更裸露他身。事情有点巧。从营区后门出来,刚上马路,一辆中巴面包车嘎然停在他眼前,下来一堆堆的人,掀起一番人声。其中有个声音一下将他抓住了,他循着声音抬头审去,看见二连长妻子高玲玲,一身艳丽,一脸风尘地从人堆里挣脱出来。他赶紧热热地迎上去,惊喜地称呼了一声。对方抬头视来,见是阿今,脸上倏地炸出个惊讶,象不认识似的。林奇呢?他没来接你?不知道吧?阿今喜乐地问道。他和林奇、高玲玲都是一个县的人,大家都很熟,也很要好。我来银城出差,顺便过来的,没通知他。高玲玲说,目光中似乎少了点以往的活鲜和热烈。那你赶快走,林奇今天要带部队去打靶,晚了怕就走了,你快去。阿今催促道。你去哪?高玲玲没有快走的意思。
去城里看个病。
怎么啦?哪不好?
哦,没什么,就是心口有点痛。
高玲玲沉默着好象在思忖一桩事。
啊,没事的,可能是累着了,老毛病,经常这样,人一累它就……阿今话没说完又催促她快走,你快走吧,林奇要走了要到中午才能回来,快走,趁他还没出门。高玲玲玲还是没有走的意思,她犹豫着,思忖着,好象有什么难言之隐。小高,有啥事你说。阿今看出了高玲玲的犹豫,是不是跟林奇闹矛盾了?不,高玲玲立马分辩道。略作停顿,又说,阿今,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跟你说。声音幽幽的。说,什么事都可以说。阿今很慷慨地。
是啊,你跟林奇兄第一样的,我想我还是该说,就是现在不说晚上我照样要去找你说的。
阿今沉静地听着,又感到心口在隐隐作痛。
是这样的,开始我是听说,说你家对门餐馆赵老板跟梅大姐搅在一起,街上不少人在说,我总是有点不信。后来我存心注意了下,觉得好象真有那么回事,有两个晚上我专门去看梅大姐,都碰到了姓赵的,有一次他俩正在一起喝酒,大热天的,梅大姐只穿套短短的套裙,哼!看一眼阿今,高玲玲接着说,我觉得你该回去一趟,要真有事,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可不能让姓赵的欺弄了,他不就多几个臭钱嘛。这时候,阿今突然感到心不痛了,他轻轻地咬了下嘴唇,对高玲玲说,我知道了小高,谢谢你。他想做出点惊诧和气愤的样子,可做不到。他抬头望一眼高挑的太阳,想促高玲玲快走,可嘴巴怎么也张不开,好象给什么封信住了。阿今,你要回去一趟。
嗯。
高玲玲贴近一步,气急使她面孔通红。
你不能白吃这个亏!
嗯。
高玲玲松动下肩上挎包。
你是军婚,可以去告他们。
嗯。
梅姐太缺德了。
嗯。
阿今,你别嗯嗯的,出了这种事,你别太忍让了,人欺人欺死人,男子汉大丈夫的,别在这种事上软蛋了。阿今伸手抚摸着下巴,突然一使劲,拔下一根胡子,扔在地上。小高,我知道了,现在你快走,你还没吃早饭吧,快走,现在去还碰得上林奇,再晚就不行了,快走,我们晚上再说。
高玲玲退开一步。
那我走了。
阿今也退开一步。
你走。
就分了手。
分了手,阿今一边走一边想,怎么倒霉事都落到我头上来了。这想头就如个开关,一下子拔通了他过去的种种晦气,高中毕业考大学,因为语文试卷卷面脏被批卷老师冤枉扣掉半分,结果录取时就差这个“半分”。没考上大学来当兵,一入伍便撞上反击战,第一个月就开赴云南前线,第二个月他对象——昨日给他挂电话来的徐娅娅就跟他吹了灯。吹就吹了吧,这说明徐娅娅这人不可爱。不可爱可他偏爱她,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十二个小时在想她念她盼她。爱得越深结果是恨得越深,以至后来徐娅娅想跟他重归于好时,他都没了兴念。
他记得,就在他从云南前线回来去炮校上学的前一天,徐娅娅突然从百里外省城赶来(那时她在军区卫校上学),把他约到营房外的玉米地,跪倒在地上求他原谅她,说那时候写信跟他吹,是她妈动用了三个舅、两个姨跑到部队来逼她的,她不得已才写了那封绝交信,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她希望重归于好,并把白花花的奶子端出来表示决心和愿望。当时他觉得她挺丑的——这种做派!闭了眼,掉头就走了。后来想一想,徐娅娅当时的做态也许真是出于一种悔意和忠心,之后整整两年她都在耐心地呼唤他、等待他、企盼他。但他似乎是伤透了心,也许是出于一种“好马不吃回头草”的迷信,至终也没有理会她。再后来,他和现在这个姓梅的结了婚,徐娅娅仍是孤单单地过了三年。当然,这可能已不是为了得到他,而是出于一种过度伤心失望的调整。今年“八一”节,徐娅娅以出奇的速度和勇气跟陆军第798团的一位少校营长结了婚,据说此人离过婚,有一个三岁男孩。到这时,阿今仿佛看到了自己对徐娅娅的伤害。不过,这是没办法的,阿今也没感到多少责备和疚愧,也许有点失落或者惊奇什么的,那是很普通的。两人到此为止,情帐冤债算是扯清了,阿今心中就跟弹出片异物的轻松。原以为这样两人以后就会被时间淡忘,割断所有丝丝缕缕,没想到徐娅娅蜜月未完,阿今就从乡人口中闻到一丝恶臭。就象大多数人一样,起初他有点不相信,但类似的风言不时从乡人口中传出,钻入他耳,他心紧了,也空了。今天,高玲玲跟他言及此事时,他再也显不出应有的惊诧和气愤。因为,他心已完全空了,他早已品尝了这份惊诧和气愤,现在已经麻木了。也就是他首次闻到恶气的差不多时间,他开始觉察着自己心口的隐痛,在以后的时间里,这心痛就象关于他妻子的风言,呈现出一种越来越紧的趋势,现在时不时出现疼痛难忍的厉害和可怕。但也许是灰心,也许是军务忙,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他一直没去医院,现在去了,好象也不是完全为了看病,而是有一种另外的用心。这用心非常隐秘,非常尖深,以致他自己都不敢去视望一眼。在同高玲玲分手后,他脑海里一度扑出了徐娅娅久违的面容和鲜活的声音,一时间他突然闪出个念头:如果徐娅娅现在仍是孤身一人,那……他强烈地感到这念头太龌龊太卑劣,没等它完全探出头来就被他卡死了。现在,他依然强烈地压制着此念的复活,愈是压制,愈是强烈地感到难以压制,感到自己巨大的可怜和苦难。他妈的,你阿今真霉!他默默的却是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同时感到心口又在痛。这回痛了他很长时间。
马路上阳光明媚,往城时里挤挤的行人和汽车争抢着马路,喇叭声一阵一浪,把一群群急着落枝的麻雀赶向天空。炮兵第799团三营七连老连长阿今就在这嘈杂的声音、人流中往银城第一五五医院挤,路上的风景从他目前一片一片掠过去,留在他心中的却常常是妻子与人通奸的那一方不干净的茅草野地,有时是公园的一丛灌木林,或是那家臭哄哄餐馆的一只角落。没有他自己家的情景,因为恶心把这份想象给堵住了。
这事落在我头上,阿今想,我当然不能这么吃了哑巴亏,我要让男的蹲监,女的哭泣,然后……然后他就不知干什么,不知该不该和她离婚。这种事在军营往往被无形地压制,但照样时有发生,好象生长力挺强盛的。阿今想,这不是我当前的任务,我当前任务是出这口恶气,我已再也忍不了它的堵塞啦,我快被憋死啦!一路上,阿今时刻都在触摸着这股恶气,并琢磨着怎样才能将它挖出来。现在,他似乎已得到了一个不错方案,他盘算就在这几天里,要给妻子挂个长途电话或写封信,告诉她啥时他要跟部队出去演习,说清某月某日出发,然后就在某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