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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科波菲尔-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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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狄克先生回答道,同时边用笔挠耳朵边狐疑地看着我,“书上是那么说,可我不知那又怎么可能。因为,如果是在那么多年前的话,他周围的人又怎么能在他的脑袋被砍掉了那么多年后还把他脑袋里那些难题放进我的脑袋呢?”
  这问题令我十分惊诧,但我不能就此做任何表示。
  “真奇怪,”狄克先生一面摸着头发,一面满脸失望地看着他的文稿并说道,“我怎么也不能把这问题解决好。我怎么也不能把这问题弄明白。不过,没关系,没关系!”他兴冲冲地给自己打气道,“有的是时间呢!替我向特洛伍德小姐致意,我进行得很顺利。”
  我正想离开,他又叫我看那只风筝。
  “你觉得这风筝怎么样?”他说道。
  我回答说那风筝真美丽。我想它有七英尺高呢。
  “是我做的。我们去放它——你和我去,”狄克先生说道,“你看到这个了吗?”
  他指给我看那风筝上全糊满了草稿,字写得密密麻麻又认认真真,字迹很清楚,我一行一行地看,并认为看到一两处对查理一世的脑袋的有关暗示。
  “线是很长的,”狄克先生说,“当它飞得很高时,也就把这些事实带到很远的地方。这就是我散布它们的方式。我不知道它们会落到什么地方。这都由当时情况、风向等决定;可我还是要试试看。”
  他看上去精神抖擞,虽然他的脸显得温和友好,还有某种庄重,我因此不能确定他是否和我开玩笑。我于是笑了,他也笑了。分手时,我们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嘿,孩子,”我下楼之后,姨奶奶对我说,“今天早晨狄克先生怎么样啊?”
  我向她报告说他问候她,他也写得顺手。
  “你觉得他怎么样呢?”姨奶奶说。
  我怀着要回避这问题的模糊想法,因此只答道:我认为他是个好人。可姨奶奶不许我这么敷衍了事,她把针线活放到膝盖上,然后又把两手叠放其上,并说:
  “嘿!你的姐姐贝西·特洛伍德会把对任何人的真实想法都爽爽快快地告诉我。你应该尽量学你姐姐样,说实话吧!”
  “那么他——狄克先生——我问是因为我不知道,姨奶奶——他的神智并不完全很清楚吧?”我吞吞吐吐说道。我觉得我处于某种危险的状态中。
  “根本不是这样的,”姨奶奶说。
  “哦,的确!”我软弱地说。
  “无论狄克先生怎样,”姨奶奶坚定万分、不容置疑地说,“他决不是神智不清。”
  我无法做更好的附合,只是怯怯地说:“哦,的确!”
  “他被·称·之·为疯狂,”姨奶奶说,“当说到他被称之为疯狂时,我感到一种自私的快乐,因为要不是这样,这几十年来——事实上,自从你姐姐贝西·特洛伍德叫我失望以来——
  我也就没机会得到他为伴并听到他的建议了。”
  “这么久?”我说。
  “那些有资格称他为疯狂的人可真是一些好人呀,”姨奶奶继续说到,“狄克先生是我的一个远亲——不用管是那一门子的;我用不说起那一些。要不是因为我,他的亲兄弟一定把他终生关起来。就是这些。”
  我恐怕我这么做很虚伪,我尽量装出好像很忿忿然的样子,因为我看到姨奶奶说到这事是那样忿忿然。
  “一个骄傲的傻瓜!”姨奶奶说。“就因为做弟弟的有点举止怪僻——虽说还不及大多数人一半的怪——他的哥哥就不愿让他在住处附近露面,要把他送进一家私立的疯人院。他们那过世的父亲几乎把他当个白痴看,并要他哥哥多照顾他。·他却这样看待他,真是个聪明人哪!他自己才是疯子呢,这点毫无疑问。”
  由于姨奶奶的样子是那么坚信不疑,我也作出坚信不疑的样子来。
  “于是,我就插进了一脚,”姨奶奶说,“向他提出一个许诺。我说,你的弟弟很正常——比你还正常得多呢,想来他也一直会就那样了。让他拿到他那笔菲薄的收入来和我住在一起吧。·我不怕他,·我不自以为是,·我将照料他,我不会像某些人那样(除了疯人院的病人以外)虐待他。争论了很久后,姨奶奶说道,“我得到了他。打那以后,他就一直住在这里。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最友善、最听话的人;至于说到他的建议!——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心地是什么样的。”
  姨奶奶一面摸着她的衣,一面摇头,好像要把全世界的轻蔑从衣上摸掉,并从脑袋里摇出。
  “他有一个很好的妹妹,”姨奶奶说,“一个很好的人,对他很好。可她也像大家那样行事——竟弄了个丈夫。·他也像大家那样行事——虐待他。这就对狄克先生的思维产生了种影响(我希望那不是疯狂!),加之对他哥哥的畏惧和对他哥哥那种残酷的感受,他就发烧了。这都发生在他到我这儿来之前。不过,就是至今想起来他都很难受呢。他向你谈起了查理一世的事吧,孩子?”
  “是的,姨奶奶。”
  “啊!”我姨奶奶好像有些心烦地在鼻子上摸了摸说道。
  “这就是他用来表示那种切时的比喻。他把他的疾病与巨大的动乱和激情连系在一起,自然而然,这就是他选用的比喻,或象征,或不管叫什么吧。如果他认为合适,又有什么不行呢?”
  我说:“当然,姨奶奶。”
  “这种说话的方式是条理不清的,”姨奶奶说,“也不是合乎情理的方式。我懂得这点;因此我坚持这点:在他的呈文里不要对此有任何涉及。”
  “他正在写的是有关他个人经历的呈文吗,姨奶奶?”
  “是的,孩子,”姨奶奶又摸了摸鼻子说,“他是为了他的事写呈文交给大法官,或什么大人物,或别的什么——反正是那些拿了钱看呈文的人之一。我想这呈文就在不久的一天要递交上去了。他还不能不用那种表示自己的方式来写;不过这没什么关系,他有事干就行了。
  事实是,我后来发现,十多年来,狄克先生就想在呈文里不提查理王一世,可他却又不断把自己投入了进去,现在就沉浸在里面了。
  “我再说一遍,”姨奶奶说道,“除了我,再没任何人知道他的心地是怎么样的;他是最友善、最肯听话的人。如果他有时喜欢放放风筝,那又怎么样呢!富兰克林也常放风筝呀。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是奎克教派或那一类什么派的教友。一个奎克派教友放风筝比别的任何人都更荒唐啊。”
  如果我能猜测到姨奶奶为了表示对我的信任才专门向我讲这些琐事,我应当感到非常荣幸,并因她看得起我的这种表示而感到乐观。可我不禁要想,她所以谈这些,乃是因为这些问题涌上了她的心头,和我其实并没什么关系,虽然她在其它任何人都不在场时对我谈。
  同时,我应当说:她对那可怜而无害的狄克先生所持的慷慨义气不仅使我那年轻的心燃起了自私的希望,也使我那年轻的心不自私地对她产生了温暖。我深信,我当时开始知道除了脾性有点乖张怪僻之外,姨奶奶也还有许多值得称赞和信任之处。那天,她仍严厉如常,也仍如常那样为了驴子而冲出走进,而且当一个过路青年在窗前向珍妮送飞眼时——这可是对我姨奶奶最大的冒犯——她深感愤恨;但我仍觉得她好像使我更对她尊敬了,如果不是使我对她的畏意有所减轻的话。
  在她收到默德斯通先生回信之前那段时间里,我忧心忡忡,可我拼命克制,并尽可能在一切事上让姨奶奶和狄克先生满意。除了在第一天得以为装束的那些衣服,我什么衣也没有(要不是这样,狄克先生和我准去放那大风筝了)。那身装束使我被困在屋子里,只有当天黑后,在上床前,为了我的健康,姨奶奶领我到外面的悬崖上散步一个小时。终于,默德斯通先生的回信来了,姨奶奶告诉我他第二天要亲自来和她谈,这使我大为吃惊。第二天,我裹着那身怪模怪样的装束,坐在那里一秒一分地数着时间,由于希望在心中沉下而恐惧却升起,我的脸发红发烫,每一分钟过去又不见他来,我便吃惊一次,我等着看那张阴郁的脸。
  姨奶奶比平日更加严厉和容易激怒一些,但我看不出她为接待我那么怕的客人做了什么准备。她坐在窗前干活时,我坐在一旁胡思乱想,设想默德斯通先生的造访会造成的一切可能或不可能的结果,一直坐到下午很晚。我们的午餐已被无限期推迟了,终于迟到姨奶奶发令开饭时,她又突然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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