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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次先生,可否请你再往前走五步。”
“干什么?”
“借用你的头,就是刚才讥笑我吹牛的那颗头。与其斩无辜的海鸟,倒不如斩你的头更恰当些。”
“你,你说什么?”
藤次不自觉地缩了一下头———突然,美少年的手肘像断了的琴弦般猛力弹开来,他拔出背上的大刀,“啪”一声传来划破空气的声音,速度之快,连三尺的长剑都只看到像针一般细的光芒。
宫本武藏 火之卷(22)
“你、你要干什么?”
藤次边叫边伸手到领口。
头还在,其他部位也没感到任何异状。
“你明白了吗?”
美少年说完便走到货堆的地方去了。
藤次脸色铁青,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对方,而此时他尚未察觉身上有任何异样。
美少年离开之后,在冬日微弱阳光照耀的甲板上,藤次突然看到一样奇怪的东西,那是一束像刷子似的毛发。
“啊!”
这时他才醒悟,立刻去摸自己的头发,原来他头顶上的束发被斩掉了。
“哎,哎呀”
他面露惊色,手抚着头顶,接着,发结一松,鬓发披散开来,落在脸上。
“可恶!你这个毛头小子。”
犹如挨了一记闷棍,他怒气填胸。但他心里十分明白,美少年所说的一切都不是谎言,也不是吹牛,这个少年拥有超乎年龄的精湛武功,他不得不接受事实,年轻人当中也是有武艺超群的人。
但是心里的惊叹和满肚子的怒火是两回事。他站在原地看见美少年回到刚才的地方,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绕着他的四周搜寻。藤次逮到机会,他以水沾湿刀柄,双手紧握,并降低身体靠近美少年的背后,这回,他也要砍掉他的束发。
但是,藤次并无十成把握,索性朝对方的头颅横砍下去,就算杀了这小子也无所谓。
“唔!”
他全身血脉贲张、神经紧绷,就在他出手的一刹那。离他咫尺之远有一个小帷幕,阿波、界国以及大坂附近的商人,从刚才就一直在里面玩“花纹纸牌”,他们正沉醉于赌博游戏。
“纸牌不够了!”
“飞到哪里去了?”
“到那边找找看。”
“不,这里也没有。”
他们翻箱倒柜,四处寻找,其中一人突然望着天空说道:
“噢,那只小猴子怎么爬得那么高呢?”
那个人指着高高的帆柱,叫嚷着。
原来有一只猴子在上面。
那只猴子爬到三丈高的帆柱上。
其他的旅客由于厌倦海上枯燥的行程,正觉无聊,便围拢过来,大家都抬头往上看。
“你看,它好像咬着什么东西呢!”
“是一张纸牌吧?”
“啊哈!原来是那只猴子拿走了赌客们的纸牌。”
“你看,那只小猴子也在帆柱上面学人玩纸牌呢!”
有一张纸牌啪啦啪啦地掉入人群当中。
“畜牲。”
国的商人急忙捡起那张纸牌。
“这还是不够,那猴子可能还拿了三四张。”
其他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说着。
“快叫人去把猴子的纸牌抢回来吧!要不然就没办法继续赌下去了。”
“那么高要怎么爬上去呢?”
“叫船长来吧!”
“他可能爬得上去吗?”
“付钱给船长叫他爬上去拿吧!”
船长收了钱,答应爬上去拿。在船上以船长为首,理当为此事负责,所以他说:
“各位乘客———”
他站在货物堆上面对乘客说:
“那个小猴子是谁养的?请饲主到这边来。”
无人承认自己是饲主,但是乘客们都清楚此事,不约而同地注视着美少年。
船长心里也明白,但他佯装不知情。现在,船长又提高声调说:
“既然无人饲养,那么就交由我全权处理,等一下可别来抱怨啊!”
并非无人饲养。美少年靠在货物旁,思索什么似地一声不吭,有人小声地说:
“真是个胆小鬼。”
船长也盯着美少年,而那些有钱的商人因为无法继续赌局,更是怒目相视,那眼神仿佛在咒骂———你这个厚脸皮,你是哑巴吗?还是聋子?
但是美少年一直坐在原地,若无其事。
“在海上竟然会跑出一只无人饲养的猴子,如果是无人饲养的,那就任凭我处置了。各位,船长再三询问,但是它的主人都不出面,你们愿不愿意当人证,以免待会儿主人又来抱怨说他没听到。”
“没问题,我们当人证。”
刚才那些商人愤怒地咆哮着。
于是船长走进船舱底,等他上来时,手上拿着点了火的火绳和一把土制长枪。
船长生气了。
这回,大伙儿都兴致勃勃,想看那个年轻的饲主要如何收场。
上头的小猴子却一派悠然自得。
那小猴子迎着海风俯看纸牌,好像有意无意在嘲弄人们似的。但是,它突然龇牙咧嘴,吱吱大叫,迅速爬到帆柱的横木上,在帆柱上面狼狈地跳来跳去。
“”
原来船长站在下面用火绳熏它,并用长枪瞄准它。
“等着瞧吧!这会儿轮到你着急了吧!”
人群当中有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人,在下面叱骂。
“嘘”
有个 国商人,拉了拉那位酒醉的人,因为,从刚才一直都保持沉默的美少年,突然站起来,大声喊道。
宫本武藏 火之卷(23)
“船长!”
这次换船长佯装没听见了。他正要用火绳点燃长枪的火线———情况危急,刻不容缓。
“啊!”
轰———一声,子弹的声音冲向天空,原来长枪被美少年抢走,乘客们吓得有人捂耳朵,有人趴倒在地———子弹穿过他们头上,噗通一声射到船外的漩涡里。
“你、你在干什么?”
船长这下怒不可抑,立刻跳过去,直挺挺地站到美少年的面前。
虽然航海生涯练就他一身魁梧强壮,但是一站到美少年面前,相形之下,逊色多了。
“你又是在干什么?你拿着枪不是想打那只无辜的猴子?”
“没错。”
“不是太残忍了吗?”
“一点也不———我已经声明在先了。”
“你怎么声明的?”
“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
“闭嘴,即使我眼盲耳聋也是乘客。我可是一个武士,船长竟然欺到乘客头上,大呼小叫,身为武士的我才不屑回答。”
“不要找借口,刚才我一再声明,无论你喜不喜欢我的表达方式。何况在我出面处理之前,你的猴子骚扰到那边的乘客,而你竟然装聋作哑呢!”
“你说那边的客人,指的是刚才在帐幕里聚赌的那些商人吗?”
“你说话不要这么刻薄,那些乘客可是比一般乘客多付了三倍船资的。”
“那些商人目无法纪,公然挥霍聚赌,而且任意侵占空间,据为私用,在船上大摇大摆,已经让人看不顺眼。我并没有叫小猴子去偷纸牌,是小猴子在模仿那些家伙的不良行为,我没理由出面道歉。”
说到一半,美少年转向聚集在那里的 国及大坂的商人们,红润的脸庞流露出讥讽的笑容。
7
大海上波涛汹涌,黑暗中可望见木津川沿岸一带点点灯火。
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船即将靠岸,船上和岸上都传来欢呼声,船慢慢地靠向码头。
噗通一声,海面上溅起白色浪花,船员抛下锚,并将缆绳丢上码头。水手们架好渡桥。
四处人声嘈杂。
“我是饭店的人,有人要吃饭吗?”
“住吉神社家的儿子,有没有搭乘这艘船呢?”
“有没有信差呢?”
“老爷———我在这里。”
来码头接船的人们,提着灯笼站在岸边,缓缓向灯光摇曳的船只靠近。
刚才那位美少年也夹杂在人群中下船去,有两三个替客栈拉客的人,看到他肩膀上坐着小猴子,就对他说:
“这位客官,到我们客栈来住宿吧!猴子免费!”
“我们客栈就在住吉神社前面。不但方便去参拜,而且景色怡人,房间优雅舒适。”
美少年看都不看一眼,似乎也没有人来接他,他就带着小猴子消失在人群中。
船上 国和大坂的商人们正忙着把货物搬下船,看到刚才的情形,说:
“这个家伙可真拽啊!仗恃着自己会一点功夫,就趾高气扬了。”
“真是的!被这小伙子一捣乱,害得我们后来在船上毫无乐趣可言。”
“假如我们不是商人,就不会如此轻易放他下船了。”
“好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