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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洪亮,我重复一遍,这两种情形都仅仅是猜测,远远不能算是定论。我们此去勘查,须访拿到真凭实据、铁的证验才是首要之务。”
洪参军慢慢点头,恍有所悟。他忽而忧虑地说:“老爷,无论如何我们得设法找到那颗御珠。老爷你出乎意料的出现令那凶手惊惶出逃,御珠必定仍在那亭阁里,我们此刻不如再去那翡翠墅搜寻一遍吧!”
“不!这不必了。我已命令白玉桥镇署的里甲在那里布置了岗哨,明天拂晓我们再去细细搜查不迟。但也有可能董梅将那颗珠子随带在身上了。他的衣服在这里么?”
洪参军从靠墙的茶桌上拿过一个押签了衙门大红印封皮的包袱。狄公撕开封皮,与洪亮一起仔细地搜查了董梅的衣服。他们查看了每一条褶缝,洪亮还切开了毡鞋的鞋帮,但也没有见着御珠的影子。洪参军只得重新将衣服包裹了,签贴了封皮。
狄公默默地喝了一盅茶,半晌才说道:“这两起谋杀案与一百年前皇宫失窃的那颗御珠联系在一起,不能不使案情更加复杂且严重了。再说要对柯元良的人品操行作出估价也不很容易。我真想多了解一点他的生活细琐,可惜他的妻子金莲已得了狂乱之疾,丧失了理智记忆,整天只是痴痴呆呆,魂不守舍。如今琥珀已死,又有谁能知道柯元良的行止品性呢?洪亮,你可知金莲她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病成这个地步的?”
“我听人说是这样的:四年前的一天夜里,金莲出门去拜访邻近一家亲戚,半路上突然发了病,全身燥热,口焦眼赤,魂魄散涣,神智无主。她晃晃悠悠从东门出了城,在荒野地里转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几个农夫发现了她躺倒在田地里,早失去了知觉。送回柯府后,一个多月病得死去活来。后来总算痊愈了,却把个脑子毁损了,失去了早先的记忆,变得又疯又痴,好不叫人生怜。——这件事当时很闹动了一阵,几乎人人知晓,闻者无不为之嗟叹惋惜。”
洪参军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灰白胡子,沉吟半晌。又说:“老爷,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董梅之死与那颗御珠无关。记得陶甘一次告诉我说,龙船赛中虽然普通百姓押的赌注不大,但有钱的经纪人、掌柜们之间的赌注却大得惊人。陶甘又说骗子恶棍经常在那些巨额赌注上耍弄各种诡计。因此我思量那卞大夫的九号船可能在比赛之前便暗定了要输场,这中间多的是腌脏的勾当。如果一个精明的骗子事先知道卞大夫船上的鼓手会有意外,他便会押上巨额赌注,碰碰运气。或许又正是这个骗子设计毒死了董梅。”
狄公点头赞成道:“你说得对,洪亮,我们正要考虑到这种可能——”
一阵敲门声,衙官进来恭敬地向狄公递上一个脏污的信封,禀道:“老爷,这信封是在夏光的衣箱里发现的,董梅的衣箱里只是些破旧衣服,一块纸片都没见到。”
狄公命衙官一有夏光信息即来内衙禀报,行官领命退下。
狄公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三张折迭齐整的纸。第一张是夏光秀才功名的凭书。第二张是夏光在濮阳的户籍状目。当狄公打开那第三张纸,他眼前一亮,不由扬起了两道浓眉。他小心翼翼将那张纸在书案上摊平,将蜡烛挪近一些,兴奋地叫道:“看,这是什么?”
洪参军低头一看,见是一张濮阳城南门内外的粗略地图。狄公用手指指着说道:“你看,这里是白玉桥,这里是曼陀罗林,这个长方块是老董的翡翠墅,翡翠墅里只有这亭阁特别用字标了出来。夏光必然卷入这御珠的交易!洪亮,我们必须尽快拿获这个家伙。”
“夏光他可能就在城里街隅巷曲徘徊踯躅,老爷,我的朋友沈八无疑知道夏光的下落。沈八他是濮阳城里丐户的团头,管着众乞丐,众乞丐见他都小心低气服他管辖,如奴辈一般不敢触犯。有三教九流消息都奉告于他,故耳目极是灵通。”
“好个主张,你正可去问问他。”
“沈八通常只有在深夜才呆在家里,那时乞丐们集合在他那里奉缴日头钱,将叫化得来的东西折出一份送上沈八,视作日常孝敬。我最好此刻就去找他,老爷。”
“何需如此着急,你已经很累了,此刻你应好好睡一觉。”
“老爷,那得整整耽搁一天!我与沈八交情颇深,我深知这老魔鬼的许多习性,只要他知道夏光下落,我自有法子套他出来。”
“既然如此,洪亮,你这就坐乘一顶官轿去吧,带上四名番役。天这么晚了,沈八住所的左邻右舍都是些不安分的家伙。”
洪亮走后,狄公又喝了一盅茶。他此时心里很感到忧虑,但他不愿在洪参军面前显露。一个穷秀才的死竟牵出了一百年前皇宫失窃的那颗御珠,不管是真是假,他不能拖延向上级官府呈报御珠的消息。他必须尽快弄清这御珠的来龙去脉,早日勘破这宗奇案。想到此,他喟叹一声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回花园后的宅院。
狄公以为妻妾们早已入睡,他不想惊动她们,拟自去小书房里打发一夜。但是当管家引他进内院时,他便听见阵阵笑语从灯光辉煌的前厅传出。
老管家见狄公惊异,忙小声解释道:“老爷,鲍将军夫人和汪司马夫人晚上来宅院拜访太太,太太便邀她们留下来打牌。太太吩咐了,见老爷回府便禀告于她。”
狄公道:“你去请太太来小书房,休要惊动了客人。”
老管家答应去了。
不一刻时辰,狄夫人袅袅摆摆进了小书房。她目似秋水,眉如远山,行动如风吹垂柳。见着狄公忙曲身一拜,焦急地问道:“老爷,龙船赛没有出什么意外吧?”
“不,已经出了意外。此刻你还是回前厅陪客人们打牌去吧。我很困乏,只想独自在这里稍事休歇,管家会伺候我的。”
狄夫人满面委屈,跪拜毕正待转身出去,狄公突然问道:“那一枚‘白板’找到了没有?”
“还不曾找到,想来那枚牌必是掉到河里去了。”
“这不可能!”狄公正色道。“我们的牌桌在敞轩的正中,除非是扔出到河里。咦,那枚牌又究竟会掉到哪里了呢?”
狄夫人半认真半玩笑地说道:“我们结婚到于今,我还不曾见你为如此琐屑小事认真挂心过哩。老爷,最好不要再问起它了!”
狄公微微一笑,点头答应。
第八章
乞丐团头沈八的小酒店座落在将军庙后一条破烂的小泥巷里,店堂中挤满了吵吵闹闹的乞丐、无赖、闲汉、蔑片,弥漫着一股劣质酒的霉酸气味。洪参军好不容易才挤到店堂后的账柜边。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正在那里面对面大声吵骂,沈八交叉着两条胳膊靠账柜站着,粗悍壮实像根铁柱一般。他穿着邋遢,上衣搭褂,钮扣散解,敞着个大肚子。脑门上系扎着一条脏布,垂下一绺长长的卷发,油腻的胡须粘作一股一股垂挂在胸前。
沈八皱着浓眉,愤愤地看了一会那两个吵架的大汉。突然,他放下手来向上扯了扯长裤,轻轻抓住他俩的颈背,把两颗头颅相对狠狠地撞了两下。
洪亮看了看那两个满脸委屈的凶汉。他们正惶惑地站在那里揉摩着撞疼的头。他走上前去躬身施礼,说道:“沈八相公久违了,想来为众弟兄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吧?”
“呵,洪长官,一向疏阔,多久时也不来这边走走。看我病成这副模样也不生怜?恕小弟荒疏礼数了,来,坐下,喝两盅吧!”
沈八引洪亮拣店堂隅角一副空座头坐下,小伙计应声端上了两碗冒着热气的香酒。
洪亮笑脸说道:“多谢贤弟款待,我岂敢消磨贤弟许多时间。今日来此但有一事央烦,望勿推阻。”
沈八道:“洪长官有话但说无妨。”
“贤弟可知道县学里有两个秀才,一个名唤董梅,一个名唤夏光的?”
沈八搔了搔他袒露的大肚皮,沉默良久,乃忿忿说道:“秀才?洪长官见笑,小弟从不与秀才打交道,那董梅、夏光也委实不知。秀才知书识礼,却更会使出肮脏卑鄙的诡计,比一般的歹徒更坏十倍。他们自己惹来许多苦恼正是报应,长官何必为之惊慌?”
“贤弟不知,其中一个已经死了——龙船赛时出了意外,你没听说吗?”
“我没去看龙船赛。那赌注可受不了!”沈八摇了摇头。
“几文铜钱,贤弟赌不起?”
“几文铜钱?长官可知道九号船上人们押了多少赌注?可怜的卞大夫,如果他确是输了,真够惨的!我知道他近来手头很是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