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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要保重!其实,你该多为自己想一想了,那个人虽然雄才伟略,但是你在他身边,却永远只是一杆枪!”
说着,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少女的秀发,随即转身,根本就不理会少女手中的银枪。
“只是一杆枪吗?”
蒙璇发觉自己的手颤抖得厉害,竟然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银枪了。
她想否认,却又无从辩驳。
那个人的心中,早已经被锦绣的山河填满了,哪还容得其他?
也许,李姐姐还有一席之地,因为那山河是他和她一起打下的。
自己呢?自己恐怕便真的是那一杆枪,那一杆为了他杀尽一切敌人、扫荡一切阴霾的银枪。
这,让少女有些骄傲,又有些怆然。
也就在这个时候,被夜色吞噬的远处,传来了激扬的歌声。
“男儿自当重危行,从容慷慨斗志昂……”
恍惚间,蒙璇分不清究竟是谁唱的,不过,歌声中,自有一股充斥于天地间的豪迈。
这豪迈,常常让少女们倾慕。
多少年来,都梦想着自己也有朝一日,能够如这般豪迈地去做自己心中的大事。
然而蒙璇听来,却总觉得自己竟是带着沧桑,欣赏中又有些酸楚。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大草原就如同海洋一般,广阔而且无垠。
然而如今活跃在大草原之上的,却不再是牛羊,而是数不清的旌旗,看不到边的人海,还有那刀山,枪林,盾墙。
天微蒙蒙亮,草原却已经经历了一整夜的喧嚣。
隔着款款流淌的河流,圣龙和呼兰的大军终于碰撞在了一起。
鲜血滴落在河流中。
尸体平躺在草原上。
曾经激战过的土地上,如今则显得有些平静。
圣龙这一边,白虎军的神龙战车,布成了一道移动而坚固的长城。
黑狼军的盾牌,在阳光的反射下耀眼而且夺目。
青龙军的弓箭队,沉稳地把持着夺人性命的凶器。
三千精锐的近卫军簇拥着自己的主帅,还有帝国的将领们,在高隆的土丘上,指点着军情战况。
尽管连年的征战,让近卫军的将士换了一拨又一拨,有一些在战火中成长为帝国军队的栋梁,而更多则永远的埋骨黄沙,但是近卫军的战绩,近卫军的辉煌,近卫军的忠诚,却始终都激励着每一个战士,让他们以自己是近卫军的一员而骄傲,并满怀庄严地宣示继承和捍卫前辈的荣誉。
相对而言,呼兰那一边,则似乎有些过于平静。
几乎所有的军队,都躲在了密集的毡包内。
一年之内连续遭遇了两次严重的天灾,又因为圣龙军队的袭扰而精疲力竭的呼兰人,已经没有了老可汗时期的飞扬,也不再有大国师时期的锐气。
此刻的大军,显得有些沉闷,然而没有人敢因此小觑。
相反,凭借着昔日的辉煌和战绩,这种沉闷更让呼兰大军平添了一种神秘莫测的高深,和散发着死亡的肃杀。
“前锋洛信将军是在昨日夜间追上呼兰人的,一番激战,斩首七百,终于将呼兰人给咬住了!”
作为随军长史,站立在风雨侧后的苏杜,遥指远处的敌军说道。
才七百人!
风雨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心中却咯登了一下。
显然之前的战斗,呼兰人并没有认真地进行。
这支原本纵横天下的劲旅,究竟是从开始就打定了凭借其强大的战斗力正面决战的主意,还是另有所图?
阴谋,莫非有阴谋?
风雨开始怀疑,眼前的呼兰军队只是一支疑兵。
虽然眼下的形势是风雨费尽苦心希望出现的。
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交战了这么多年,擅长野战、喜欢来去如风机动突袭的呼兰人,会在大草原上放弃他们传统的战术,就这样轻易地和圣龙人展开这么正面的交战。
风雨突然发觉,大战在即,自己的心居然就像胯下的战马一样,不安地跳动着。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年轻的帝国宰相苦笑。
多少年了?自从当年起兵到现在,大小阵仗多得自己都数不过来,好像还真的是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不安了。
“那么左右两翼呢?”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风雨平静地问道。
“左翼秦纪将军来报,西路军已经渡河,沿途击退呼兰人三十余次袭扰,目前已经距离我军主阵六十里处!”
“右翼秋将军来报,东路军一路顺利,拿下呼兰人三座城池,若无意外,今晚便可和大军主阵会师!”
很快,一连串的战报,便汇总到了风雨的面前。
战局似乎发展得非常顺利。
包括大军主阵在内的三路兵马,几乎没有受到太大的阻挠,便已经推进到了呼兰帝国的都城附近;而呼兰人,似乎也非常合作的按照圣龙人的意图行事,乖乖地将自己军队部署在了前方,俨然要和圣龙大军展开面对面光明正大的决战。
“看来呼兰人的粮草果然已经严重不足了!”
对此,苏杜显得十分乐观。
“没有这么简单吧!呼兰大军曾经席卷整个大陆,战斗力之强,国力之盛,一度无人能挡!纵然如今遭受天灾,也不至于这么几天粮草便会告罄吧!”
持稳重意见的,则是白虎军统领朱大寿。
“白将军过虑了!”
年轻的黑狼军统领耶律楚振却有些不以为然。
“宰相运筹帷幄,早在开战之前,便已经将呼兰人算计得死死的,如今哪有他们翻本的筹码在!这叫……叫胜敌于战场之外!”
“哈哈!”
没想到耶律楚振这个粗鲁的草原大汉,此刻居然也会掉两句文,在场的人都不禁莞尔,不过讨论却就此中断,只因为阵前的号角已经呜咽鸣起,擂鼓隆隆击响,战斗再次展开。
就仿佛是约好了一样,从圣龙和呼兰的双方阵营中,分别而出一个千人队。
他们先是沿着河岸往返奔驰,不断地将密集的弓箭射向对岸的敌人。
继而,圣龙人不耐烦了。
他们选择了一处浅水的地方,渡河,于是,刀剑的碰撞和贴身的搏杀开始了。
两队铁甲的骑兵绞杀在了一起。
金属的撞击声,在空旷的草原上格外清脆,战士的喊杀声,在兵器的碰撞中更见惨烈。
不断有人落马,不断有人丧命。
尘烟扬起,遮盖了天地的光芒。
观战的双方,看到的只是一团灰雾中,无数兵马在高速而且剧烈的碰撞。
直到灰雾散去,战斗的喧嚣也随即归于静寂。
人们这才骇然地发现,战斗的空地上,已经再见不到一个站立的士兵,到处是横躺的尸体。
几匹战马在尸体旁徘徊,为了主人悲鸣。
更多的,则是伤兵和伤马们的呻吟——在残酷的大草原上,他们几乎已经毫无希望。
艰苦的条件和恶劣的医疗,还有宝贵的物资,都不允许这些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的人继续生存下去,拖累整个大军。
唯有空中的秃鹫,在盘桓、在尖叫。
分不清,究竟是在嘲讽这人类的残杀,还是单纯因为眼前的美味。
目睹着眼前的战况,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也不由咋舌。
圣龙人的顽强,自是不待多说,这些昔日只敢躲在城墙内的圣龙农夫,在伟大的统帅带领下,此刻表现出了绝对不逊色於呼兰人的战力。
而曾经无敌的兵团,也同样无愧于他们的荣誉,这些呼兰人,即便在战斗中,也没有太多的呐喊,只是在喉咙间发出低沉的“喝喝”,既保存了体力,又平添几分狰狞。
两败俱伤。
战斗的结果竟然是两败俱伤。
“看来呼兰人是准备置之死地而后生了!”良久,白虎军统领朱大寿方才低声说道。
他的话显然得到了将领们的赞同。
如今站在风雨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经历过杀伐,他们因此而深深地感受到,眼前的呼兰人没有了昔日的飞扬,却多了几分沉默,然而就在这种沉默中,所蕴藏着的,是一种置于死地后的决然,一种可怕的悲愤和绝望的反击。
“哀兵致胜!难道塔塔库尔便准备这样来和圣龙决战吗?”
风雨缓缓地摇了摇头。
虽然这样的敌人,必定会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和可怕的反抗,但是当一个强大如斯的帝国,其军队竟然沦落成为一支哀兵来捍卫自己的国家,风雨首先感到的,是一种悲哀,一种怜悯。
不过,抛开对於呼兰帝国盛衰的感叹,刚才呼兰人的表现,倒是让风雨很满意,也多少打消了他原有的一些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