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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气恼欧静心软的风雨,终究还是不想薄了欧静的面子,更何况他也不愿意落下一个轻慢贤才的罪名,因此只是怒气冲冲的放出话后拂袖而去,只留下了那帮官员在原地面面相觑。
“风侯如果不满欧静对凉城的治理,尽管罪责,切莫转移到属下的官员,更不要自己生气,以免损了风侯的英名,坏了风侯的身体!”
眼见风雨急走入内厅,颇感委屈的欧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示意身边的官员自行退下,自己却紧走几步跟了进来。
“你……”
乍听之下以为是欧静有意讽刺的风雨,狠狠的转过头来,却看见欧静平和端详的脸庞,以及关切慈爱的眼神,顿时将心中席卷而起的暴躁莫名的消散开去,只是因为面子的缘故,兀自不甘的说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亏得这些官员饱读圣贤之书,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吗?这几年若不是风雨军南征北战,又哪来的凉城安宁?而如果锦州失守,大军席卷而来,凉城又怎么可能幸免?”
“好——,当然是我们定凉侯伟大!但是普天之下定凉侯可只有一个,他们这些官员自然见解不如你,所以作为君上的,难道不是更应该循循善诱,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动辄威吓,可不是治世之道啊!”
欧静微微一笑,仿佛哄小孩一般的说道。
“哼,你当我是小孩子吗?还要我向对待小孩子一般对待那些官员!”
经过欧静这么一劝解,风雨内心的暴躁奇迹般的消散了,反而情不自禁的像一个小孩子一般的赌气说道,如此语气让他自己也感到一阵吃惊,只是在欧静的面前却又是如此自然而然,就好像面对着母亲或者姐姐一般。
“小女子哪敢将名动天下的定凉侯当作了小孩?”
夸张而又可爱的皱了皱鼻子,也变成小孩子一般的欧静突然笑了起来,发出银玲般悦耳的笑声,风雨愣了一愣,却也很快被这开心快乐的笑声给感染,跟着大笑起来,仿佛将这多年来的郁闷和近期的烦躁、伤心、悔恨、仇怨,尽皆在这笑声中化解。
……
※※※
“什么,燕南天想要和我和谈?”
风雨在凉城还没有呆上半天,没有集合到他所需要的士兵,却等来了从圣京被释放回来的陈善道。
燕南天果然还是选择了感情服从现实。
之前风雨的推测并没有错误:
无论是对于燕南天还是风雨,战略决战的时机都还没有成熟,前者受制于圣龙各路诸侯的威胁,后者则是因为西线呼兰人的威胁;因此,作为一方霸主,燕南天绝对不会单纯的跟随着呼兰人走,更不会因为情感上的愤怒而影响到对战略上的判断。
燕南天选择抛出和平橄榄枝的时机,却恰恰是风雨最不愿意接受的时候。
军事上的惨败,盟友的背叛,孩子尚未出生谋面就离开人世,这一切都让同样为一方霸主的风雨显然更愿意在战场上决一雌雄,无论是为了尊严还是为了荣誉,或者为了更为深远的对天下的号召力。
尤其是现在,风雨军刚刚在西线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捷,玉门关的攻陷,决定了风雨军将可以从漫长的四城、七寨、十三堡的防线中解脱出来,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风侯,燕南天此次十分有诚意言和,微臣以为两位大人都是我圣龙帝国的中流砥柱,如今呼兰帝国依旧虎视眈眈,庞勋再次祸乱天下,安宇小国在先前乘乱吞灭了高丽之后依旧不知满足,如今更是横行海疆,捋我子民、毁我家园,甚至出兵占据了闽粤,显然欲图我河山,值此乱世,实在不应该再同室操戈,亲痛仇快了!
更何况燕帅甚至言明愿意放下杀女之仇,此举深明大义,赢得了天下人心。风侯以往一向以圣龙为重,如今更是应该积极响应才是,切莫因一时意气而让天下英雄寒心,损了自己的英名!”
偏偏陈善道这个老头这段时间不知道被燕南天灌了什么迷汤,口口声声的却是在替燕南天说话。
“哼!不该再同室操戈?那当初为何犯我凉州?
呼兰虎视、庞勋祸乱、安宇犯境?早干什么不和谈?原来燕南天也有后院起火的时候,可惜我风雨军平定了西北,如今正是如虎添翼,士气高涨,又无后顾之忧,此时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放下杀女之仇?那个燕芷若前来刺杀于我,我还没向燕南天问一个教女不严,谋害朝中大臣的罪名呢!我那孩儿尚未来到人世,何其无辜,却惨遭杀害,此仇不报我风雨有何颜面见天下英雄?”
——很可惜,陈善道的这些话根本就没有被怒火中烧的风雨听进去,一心想复仇的定凉侯,此时又恰恰没有了战略上的顾忌,犹如脱离了束缚的猛兽,双眼紧盯着的唯有那可恶的猎物,根本不存在其他任何东西,而且所有阻挡猛兽前进的东西,都将成为猛兽毫不留情加以摧毁的敌人。
不幸的是,陈善道如今就成了这么一个人。读书人特有的固执和迂腐,让他毫不畏惧的面对着愤怒中的主君,取义成仁、忠心死谏无疑是他自认为天经地义、当仁不让的职责,因此在自以为正确的情况下,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自以为是!
让主君留下污名来成就自己的英名!
不知道变通、看不见大局,妇人之仁、顽固不冥,逾越了臣下和主君的界限!
百无一用是书生!
而另一方面,风雨也同样不愿意就此让步。对于固执己见,不知道自己的责任只是建议而不是决策的士林大儒,也同样非常厌烦,甚至都有些忍不住涌起了杀机。
“你先退下吧!”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杀人的冲动,风雨挥手示意陈善道下去,仅有的理智让风雨克制了自己,不想从此开了先例,把自己变得无法容人和乱开杀戒。
“风侯,忠言逆耳利于行!这两年来,在风侯您的丰功伟绩背后,可知道有多少寡妇和孤儿在哭泣,有多少生灵遭受涂炭?不要再战争了!”
可惜,另一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临着危机,反而在风雨退让之后变本加厉的做出反应,一下子便跪倒在了风雨的面前,声嘶力竭的哭诉道。
“够了!难道本侯带来的就只是战争吗?没有前方战士的流血,又如何有后方百姓的安乐?没有军队的牺牲,又怎么可能保障地方的和平?”
风雨冷冷的喝道,耐心在一点一滴的流逝,他虽然需要的是敢于直谏的臣子,却绝对不是这种逾越了本分妄图帮自己来决策的儒生。
气氛瞬间变得极其紧张,压抑的空气令人难以呼吸,权重天下的年轻名将,冷冷的怒视着跪在地上同样闻名天下的大儒,剑拔弩张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
“陈先生,你先回去吧!风侯会有自己的考量的!”
祥和的声音来自无忧谷的年轻谷主。带着一阵清馨的香风翩然而至的欧静,同时也在无形中化解了双方的对峙。
陈善道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被欧静制止了。在那典雅雍容的美女面前,似乎任何人都很难找出拒绝的理由。
“备战的进度现在如何了?”
在陈善道走后,风雨方才抑制住了心头的怒气,不过随即念念不忘的却依旧是那即将展开的战事。
微微的皱了皱眉,欧静十分不愿意看见今天被仇恨和愤怒蒙蔽了双眼的风雨,她轻轻的走上了前去,站立在风雨的身边,缓缓的说道:
“欧静将尽力在三天之内凑齐风侯需要的兵马,但是有一句话欧静却不得不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风侯在为自己亲人的死难悲伤的时候,可曾想过那些埋骨荒野的将士们,他们也有家中的白发父老,孤苦妻儿?可曾想过他们家中的白发父老,孤苦妻儿也会因为亲人的死亡而哭泣?”
“怎么?你也反对我用兵?”
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伤害,风雨血红的眼睛怒瞪着美丽的佳人。
“军国大事,欧静不会管,也不愿意管,但是欧静希望看到的是那个充满了理想和抱负,热爱着自己的家园和父老的风雨,而不是那个在印月屠城杀降掠夺财物、在战场冷酷的计算着数字,根本无视于生命的定凉侯!”
欧静依旧是如此的平静,平静中甚至散发着圣洁。
“也许你说得对!”
想到自己为可惜牺牲战士来迎取胜利内心所产生的无法平息的愧疚,想到自己尚未谋面的孩子胎死于腹中的悲伤,风雨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他重重的坐到了椅子上,双目紧闭,前身弯了下来,将脑袋埋于自己的臂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