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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事实并不然。
——当小欠从那已给水淹得整座都浮了起来,漂走了的茅屋抱住一个小孩子掠了出来之际,他也跑到了山脚下,冲进沙石洪流里,他的姿势如此之猛。以致洪流都为之分开了两路,他终于冲到那苦苦相互支持着的父女身边,一手搭住一个,吐气扬声,再往山上竭力拔步疾奔!
他才一搭住父女两人,两人如见救星,都用手抓紧了他。
那女的叫:“大爷,你先救爹——”
老的也叫:“壮士,你救小女……”
铁手暴喝一声,“两个都救,一起跟我走!”
话才说守,闻咋勒勒一阵响,那座木屋己完全崩却、溃倒。
整座木屋给连柱拔起,随洪水带来的杂物,一齐冲了过来。
百忙中,铁手大喝一声,将父女两人用力一抱,扯到了身前,护在胸前。
他用背硬抵那整个塌屋碎木之一击。
这一下,连同木屋碎片、破砖以及洪流激过来的断树残伎,一下击在铁手背上。
这不是普通的力量。
也不是人的力量。
而是天地间、大自然的无比威力。这一下击实,铁手只闷哼一声,一手揪着老头儿,一手接着小女孩,在都挪步,往上就走。
可是,洪流这时已漫至他腰根子上了。
他不会游泳。
他只能抢步。
——他要在洪水淹没他之前步上高坡,那么,他就安全了。
他手上的人也安全了。
可是,这时,在树林子里,忽然射来了两道冷箭。
射向铁手。
铁手居然在这时候,还能跟观六路,耳听八方。
但是他腾不出手来。
他左手是小女孩。
右手是老公公。
他不能放弃他们。
他只有硬挨。
在流水狂卷里,他不能退,拔足困难,又不能闪、不能躲、不可接、不可避。
他只有硬吃这两箭。
这两箭一射中他背心,一射在他左肩上,都奇准无比。
他闷哼一声。
两箭都插在他身上。
小女孩吃惊的叫了起来:“好汉,你受箭了——!“
铁手继续迈步,只吩咐道:“请替我拔箭,怕箭上有毒。”
小女孩本来怕血,但见危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拧身伸手,“嗤”的跟铁手拔掉了那一箭。
箭出,伤口溅出一道血箭。
铁手道:“谢了。”
默一运劲,“膨”的一声,背后那一箭竟给他倒迫出来,落于水中,水流抹过一道淡淡的血痕。
他连受二创,但半步不停,已渐走上高坡。
只要一上高地,他就能施展轻功了。
但这时水流更急。
更快。
而且更大。
洪水已淹至他胸臆。
他双手高举,仍把老人、女子提得高高的,向是他自己可惨了,简直成了箭靶子。
——要不是发箭的两名高手太过惊愕:他们的箭法以劲急称著,平素一发足可穿山裂石,而今射着铁手,不但不曾对穿,旦还似只伤及皮毛,使他们诧异之余,一时忘了即时向铁手动手,而转移了目标。
就这么一错愕间,眼看铁手已可登上“不文山”的山脚。
却在这时,铁手发现背后水声急响,未及转身也一眼已瞥见一物自他头上掠过。
那是小欠。
他左手挟着婶婶詹大娘,右手抱着婴孩,时在水上残物借力点足,或人水泅得几下,再运气弹跃,现正掠过铁手头顶,要抢登上丘。
——只要登上土岗,便不怕洪水肆威了。
铁手见了,大为安慰。
可是:
可惜。
可恨——
可憾的是,而两道箭矢,一黑一白,并排飞射,已追射小欠后领、玉枕!
这两箭要先射着了,小欠可不是铁手:他轻功、泳术都比铁手高强,但内功却远不如铁手高强。
——这两箭射的都是要害。
一一要命的要害!
这两箭会不会要了小欠的命?
铁手再不迟疑。
他不能眼睁睁的目睹小欠遇难!
他忽然放了手。
左手。
他左手一放,小女孩惊呼一声,便要落下水中。
但他的手一松之际,两指已疾弹而出,一弹小女孩右耳,一弹小姑娘左耳,并叫了一声:“得罪,借用!”
“嗤、嗤”二声,小姑娘双耳本串着两片贝壳饰物,就给他弹飞了出去,变成了两道晴器,体积虽小,含劲却巨,竟后发而先至,及时截住了两支箭,并击着了二矢!
波波二声。
箭居然一折而落。
铁手又及时揪住小姑娘衣领,她才不致让急流冲去,在抓住姑娘身子之前,他还未能及摇向小欠的背后发了一掌。
小姑娘惊魂甫定,小欠那儿已解了困。
小欠本正在来路急掠,刚越过了铁手三人,想找刚才藉力落下的那棵大树腾升,但这时十万火急,人掠到此处,才发现竟没了那棵树一一洪流早已把树淹没了,卷走了!
这可真要命!
这刹那,小欠真气已尽,手上又有一老一少,一是瞎了眼的、一个还不能走的,他一时也无以为继,无为为继,身形正向下暴沉!
同一时间,他已闻暗器破空之声!
他心中一惊。
但铁手已出的手。
不但截住了箭。
还向他拍了一掌。
这时,他正值一口气接不上来之际,铁手这一掌,遥拍至他背后。
他受了一击。
整个人平平飞出丈余。
——就是这丈余!
他脚又着陆。
小欠足一沾地,立即施展轻功,把在襁褓中婴儿的和瞎目妇人,一拖着一背着,扭身提气:往水上就窜。
风很寒。
水很冷。
水上却冒着袅袅的水上的寒烟。
他背后吃了铁手一掌:
暖暖的。
铁手以一口真气、迅急出手,用姑娘耳畔的贝饰打飞了二矢,并一掌送了小欠丈余远,他自己这才憋住了一口气:要强走剩下的那一段:约二丈远的上山路。
只要到了小路,地势便会升高。
脚踏实地,铁手就不怕了。
不畏强敌。
不怕强仇。
可惜/可是/可恨/可恶的是,他掌力一吐,使小欠脱险,但他自己的身子却猛然一沉。他还急走了十几步,高地突岩虽然近了,但水却越来越深,不过,这一带的水流却已全不沾火。
一下子,水已淹至他的脖子,连耳朵也觉沾了汹涌卷过而来的浊流。
铁手这么无眼缘了,脸也绿了。
他畏水。
一一他不善泳术。
他就是因怕水,所以才常以“一气贯日月”的内力来与水流搏缠交揉,以期锻炼出一种刚柔合并的功力,来消灭和克制他自己对水的畏忌。
眼看他现在主要登上高地了,但他却一脚踩岔了,踏入了一处凹地洼洞里,他整个人都立即沉了下去,双足且卷入了漩涡激流里。
本来,他还可以仗一身绝世内,向岸上坡流猛冲,他离那一处突出的高岩,也只不过十尺之逼。
但他不能这样做。
因为他手上有人。
他能冲,他手里要救的人却没这身内力来冲刺,如强破洪必抵受不住水流压力,只怕未离水已绝了命。
铁手无法牺牲他们的性命,来保自己的命。
只那么一犹豫间,水流已及颔。
也只差那么十尺远,他已不能再动。
他已下沉。
几已不以呼吸。
一吸一叫就吸着了水。
污永。
幸好,这时水流壮大,水上的黑油早给冲走,剩下的火反而灭了大半,不然,他就算不给淹死,也早给烧死了。
他此刻只有高举双手:
把老头子和小女孩高举过头。
——他不能让他们先他而淹死。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都要救人。
他一生最重视的是;
人命。
——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性命。
他奋力稳住马步,立住桩子:
在急流漩涡里。——他不能倒。
这一倒,连自己和手上的人,就是三条人命。
他这时已拔足不出。
人愈来愈下沉。
水花滔天,已愈漫愈高。
火均寂灭。
水迅速已淹过他的嘴鼻:
他只有一双眼还露在水面上。
他不能动。
无法进。
也退不得。
他只有站着,高举着手,屏住呼吸,看水逐渐吞噬了他。
他只有等死。
死是什么滋味?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的下沉。
快沉到底。
——他甚至感觉到一条泥鳅正从自己胯间游过,无比滑溜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