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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兰渡:“你们天下四大名捕!嘿嘿,‘头儿’就说过,都是些有缺点、弱点的人。”
铁手道,“不错。”
白兰道:“可是你们的功夫和特色,却都尽藏于你们天性上和躯体上的缺陷中。也就是说,你们把缺点转化为优点,危机转变为良机了。”
铁手,“说得好。”
白兰渡:“譬如无情,他先天废了一双脚,又遭受灭门之祸,自然性情孤僻,也无法修习高强的武功内力,可是,他把这些缺陷都转化了,成为他擅谋略,通透机关,而且使得一手借力发力的好暗器!”
铁手,“说对了!”
白兰渡,“再如冷血,他幼遭惨祸,饮母狼乳长大,成长过程里遭过多次重伤,以致他自小就是好勇头狠、玉石俱焚的性子,但这也造就了他练成了一种只进不退、不怕伤不怕死的剑法武功,就算与他武相若的人遇着他,也当者披靡。”
铁手:“对!”
白兰渡:“又如追命,他看来出身、童稚时都没遭逢什么重大突变,但他也自有苦处。他是带艺投师诸葛小花门下,年纪最大,人门却迟,所以屈居老三,辈份是在你之下。他早年什么行业都当过,可谓风霜历遍,旦在感情上失意无算,他看来还滞洒豁达,笑语连篇,其实老要借酒浇愁,方能渡日.成了个十足的醉猫!酒能伤身,他有多大的能耐,能长期酗酒而下败坏了身子?”
铁手听了颇为感慨,“你说的对极了,崔老三是伤心人独有怀抱——只不过他怎会没有优点呢?”
杀手书生白兰渡道:“有。他的长处多的是呢。大头领说他江湖经验最丰足,最能容不同之人,而且他江湖跑多了也跑得快,不但轻功好,连一口酒也成了他的暗器,而且是喝得越醉便武功越高,看来他迟早要创出一套‘醉拳’怪招来。”
铁手微笑。
他在等他说下去。
但杀手书生白兰渡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故意没把话说下去,反而道:“你不问?”
铁手诈作不懂:“问什么?”
白兰渡道:“你的优劣。”
铁手反问,“我为什么要问?”
白兰渡道,“每个人最关心的都是自己。世上最吸引你的声音,还是你自己的名字。大家一起来绘个像留念吧,画了之后你最先留意的是自己。尽管你们师兄弟四人情同手足,但若说你只想知道他们的而全不想知晓自己的事,那就未免太矫情了。”
铁手道:“也许我有自知之明:我只有缺点,没有优点,那又何必自暴其丑呢?”
白兰渡:“那你是不是太虚伪,就是过谦了。实际上,你性格上根本没有缺点——那位老捕爷,可别再在暗里站了,不然,我就一刀要了这位女捕快的命。”
白兰渡这一喊,陈风原小动作就全僵住了。
铁手心里又发出了一声浩叹,眼里对眼前的书生杀手更有敌意。
“我没有缺点?你也过分夸张夸奖了。”
自兰渡说:“表面上,你的确是全无弱点。你宽宏大度,仁爱慈和,功夫扎得够深,人面够广够博,铁肩担正义,铁掌称无敌。你既下似冷血冷硬偏激、好斗成胜,你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人。你也不像追命落寞落拓,酗酒爱困,你朋友多、知交也不少,而且办得起大案、扛得住大事,决不自暴自弃,也无偏激癖好。你亦不比无情多愁善感,孤芳自赏,他天生残废,你头脑身手,都一样壮健灵活,并能刚断任事,绝少自怨自艾。你比三你的三位师兄弟都无暇可袭、完整强大得多了。”
铁手道:“你这样就,我汗颜极了,”
——他嘴里这样说,但听得白兰渡这样大赞,难免也对他生了好感。
他随即警惕:
好险!
——自己一时对敌产生好感,待会几生死相搏时,难免就会手里容情,这岂不凶险得紧!
他这才明白这“子女和尚”的机诈深沉,心中更由衷的佩服了起来。
——但龙舌兰仍在他手里,刀锋冷,飞流白,深潭寒,他不得不好好的听对方把话说完。
只听白兰渡道,“殊不知你的弱点,其实比谁都多、都大都可怕!而且你的缺点正是隐伏在你长处之中!”
铁手听得惊然一惊,拱手道:“请教。”
白兰渡喝止道:“你要听就好,不必抬手,我怕你向我暗中发劲——你一出手,你便下手,这是我跟你的约定,你别迫我就好。”
铁手道:“你未说完,我不出手。”
白兰渡道:“那最好。我信你说的。你要听,我就说了,你太是爱充英雄,责任感重,所以更重然诺,守信义。这就糟了。你这种观念害了你自己,但你生来就是这样子的人,这也是你的特色,你改不了,也变不了,一变,就不是铁手了。你看你的过去,有多少次是为了守信、赴义,或要保住朋友的性命、颜面、而致受制于人、受尽奈毒、屡遏凶险、险死还生的!?你的大侠个性正是你的罩门死穴!”
铁手听得在夜风里衣杉尽湿,也不知是飞瀑溅雨还是冷汗直冒不已。
只听铁手哑声道:“佩服。”
这两个字他说得衷诚无比。
白兰渡道:“我本来也佩服你,但我却不服气你的信服的道义。一个直正的英雄是能破指出禁,出将人相,叱咤风云,另创天地的;而枭雄却能呼风唤雨,百无惮忌,做视同挤,唯我独尊的。你格守道义,到头来却为道义的铁枷所困——就像现在,我抓住了你的红粉知己,你能不能不救?能不能不理?能不能不顾道义,不理她生死,向我出手?嗯?”
他这一连串追问,咄咄逼人,铁手在寒夜里、冷风中,却汗如雨下。
这一下子,铁手从这敌手的一番话里惊悟到过去平生,所作所为的种种成败得失、虚实真幻。
但到头来,他深深望了龙舌兰一眼,仍是发出一声长叹:“你说的好。这正是我的缺点。我改不了。”
他改不了。
——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
一个人的真正本性,是改不了的。
就算一时强致,但在不久之后关头显现了出来。
甚至更彰。
铁手亦然。
——他纵明知这些确实都是自己性格里隐伏的缺陷,但仍是改不来,改不了。
改了,就不是铁手。
本性改了,他就不是他了。
——你也不是你了。
他在回答“改下了”前,还会深深地望了龙舌兰一眼。
因为白兰渡的话令他惕悟了。
他是何等精明之人,听这一番话,知道对方除了故意赞他讨好他好让他下手时留余地之,更重耍的是:他道破了自己的性情。
这一来,如果自己认了,就没退路了:
——他不能言而无信。
——不可以罔顾道义。
——所以只有对方威胁恐吓他,他却不能冒险做牺牲朋友的事。
白兰渡直指出他的本质,令他无处可以遁形。
只有承担和面对。
——这才是这番话的可怕处。
比武器还有杀伤力。
比绝招还绝!
铁手本来故意以对话来分他心神,现在,却给人一番话下来,反而挤兑在那里,动不得了。
他看了龙舌兰一眼。
他也想捣破缚自己身上的茧。
他希望能获得龙舌兰的理解。
可是不能。
他只望了好一眼,看到的是。
——理解。
——惊惶,还有哀怜。
——但更有的是信任,以及一种:“你出手,别管我”的坚决暗示。
他不看犹可,看了,就死也不肯那么做了。
——就算斫掉他两只手指,他也不能牺牲掉她的。
她是个女子。
——她是位女神捕,但毕竟仍是是位美丽柔弱的女子。
他是男子汉。
天生就是让他来保护她的,而不是拿她来作牺牲品。
——不可以!
——绝不能!
他可以!
她不可以!
——就算给白兰渡这杀手估个死着硬定了,他也不能改变这想法,这决定。
他不以冒这个险。
——子女和尚不是戒杀大师,他比戒杀精警。
——他也想似白天在戏台下用“隔山打牛”乃至‘隔牛打山法’救人,但知这杀手书生早有防备,何况,这地形根本无法施展此法,而且,还有狗口杀手和另外二十名杀手掠阵。
他无法冒险抢救龙舌兰。
他也不能对不起龙舌兰的眼光: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会记着刚寸那深深的一望,也一辈子都不能面对这记忆里的眼光。
——对他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