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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后不多时便得了允祯的传召,只说是那接我之人已然进宫,我忙整衣理妆前去华阳,一路之上心中都不由暗暗思索会是谁来接我。
踏进华阳宫,尚未瞧清楚来人是谁,一声极为熟悉的声音已然传入耳中。
“属下参见王妃!”
我听到声音很是吃了一吓,待得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男子昂然立在大殿中央,一身青丝软甲,皮肤是浅浅的麦色,双眼如炬只是镇镇望我——却不是漠歌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第六十九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下)
再见到漠歌,没有了从前简单而清澈的快意,因着上次的事,不得不承认我对他是存了一分戒心了。然而他却如无事人一般先是替拓跋朔谢了允祯护我之情,而后又自责未能护我周全,以至于我七月产子,身体受损,肃了面色定要向我请罪。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引咎自责,裣衽在一侧坐下,他这才站起身来在另一侧坐定,口中与允祯说着话,眼角却是时不时便睨我一眼。“王爷目下实在是无法亲自拨冗前来。”他语气有些低沉,看了看我。“不过王爷对王妃与小王爷当真是十分挂牵,这才遣我速速前来迎接王妃与小王爷归返天水。”
允祯淡淡一笑。“思贤王英明神武,手下精兵良将无数,如此小小内乱应当早已顺利平定了罢?”
漠歌一怔,点头道:“这是自然。”
允祯挑眉望他,“那么,思贤王可是忙于在清除叛党余孽么?”他呵呵一笑,容色便渐渐肃静了下来。“怎么王妃与小王爷归国如此大事,王爷也无法亲自拨冗前来呢。”
允祯声音虽是平静,然而话中诘问之意却是再再分明。漠歌自然听了出来,清咳了一声便隐隐有些尴尬,陪笑道:“内乱虽镇,然而仍有底事未平,与高句丽国毗邻而居的新罗国此番突然与敝国振威乱臣贼子联手,先是攻击了高句丽,跟着又助振威对付王爷。王爷虽平定内乱,然而为免唇亡齿寒,不得不助高句丽一臂之力,所以才无法亲自前来迎接王妃,还请皇上见谅。”
允祯没有应声,一双澄静的眸子却是直直望向了我,眼中的愤郁情绪几乎掩盖不住,然而对着我一脸的平静到底也是无可奈何。“宓儿,你待如何?”
我忽而轻笑。“漠歌,你既然来了,不若便在此多呆几日罢,我请皇上安排几个腿脚儿麻利的陪着你也到处逛逛。”我见他讶然望我,不由笑意愈深,“这偌大的洛阳城你若不到处走走,委实可惜了。”
漠歌闻言便很有些不情愿,低声劝道:“王妃好意属下心领,只怕王爷等得心急……”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口中只笑道:“王爷既然有要事在身,那么归返一事也便不必急在一时,何况……”我若有似无睨了他一眼,语气愈发清淡。“拓跋安败走,新罗国又介入其中,倘若有人在这个时当存了对王爷不利的心思,我与惇儿、恪儿……岂非首当其冲?”
“王妃言之有理。”漠歌被我看得隐隐有些不自在了,忙低了脸去,“只是如此一来便要继续叨扰皇上,王爷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我尚未开口,允祯轻笑道:“贵国思贤王妃本便是敝国圣平公主,只要公主自己愿意,莫说三五月,便是数十载也是住得,有何叨扰麻烦?”
话已至此,漠歌纵然再不情愿却也莫可奈何了,只怔怔望着我,缄默不语。一旁的蓝裙小宫女奉了茶汤上来,我静静持着那暖润滑泽的盏盖漫不经心得撇着茶汤其上的浮沫。“绣夜与静竹可好?怎不将她二人一并带来呢?”
听到我发问,漠歌忙道:“很好,只是……路途遥远,属下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不曾让她二人跟来。”抬眼觑我神色,他忙又道:“是属下的疏忽,王妃恕罪。”
我淡淡一笑,小口啜了一口清香的茶汤,缓缓咽入喉中,一时只觉心肺皆润。“绣夜如今可是你的妻子,你体惜她原也是应当。无妨,无妨。”
允祯闻言倒微微吃了一惊,问道:“宓儿将绣夜许给了这位漠将军?”
我颔首笑道:“漠将军对宓儿可是有着数次救命之恩,其间的曲折也不必多说,总之漠将军的人品自然是一等一的,如此人才,宓儿当然不能便宜了外人。”
允祯哑然失笑,站起身便缓缓走下玉阶笑道:“原来漠将军与宓儿还有如此之深的渊源。既然如此,还请漠将军更勿要推辞,容朕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漠将军一行。”
允祯已然发话,漠歌自然只得点头应允,沉声道:“恭敬不如从命,漠歌谢皇上、王妃美意。”
随后允祯便大设宴席款待漠歌一行,同来的除了漠歌,余下两名副将倒有些眼生。我带了惇儿与恪儿赴宴,漠歌见到恪儿亦很是慨然,尔后又怪责自己来得匆忙,不曾备下礼物送给恪儿,我只依依笑道:“你带来恪儿父王大获全胜的消息,便是送给恪儿最好的礼物了。”他闻言便很有些讷讷,又探头看了恪儿一眼,缩回身去不再言语。
允祯确是真心真意款待漠歌,将晚宴安排地奢华而不失温和,朝中重臣元老皆受邀进宫,董翰伯与董致远自然在列。琉璃宫灯绽辉彩,玉树琼枝作烟萝,歌姬舞伶鱼贯列,重按霓裳羽衣,端得是清音袅袅,乳燕归巢,水袖如云,环佩叮当。一时宾主尽欢。
惇儿倚在我身边坐着,也不仔细看那歌舞,只专心与面前银盘中我专程为他准备的水晶肘子较劲,一张小脸腮帮子吃的鼓鼓的,满手满嘴的油腻,很是憨稚可人。我自他身上当真是领会到了何为乐不思蜀,他跟着我在楚朝待着很是惬意,仿佛半点也不盼着回返天水了。
酒上三旬,秀莲弯身附在我耳畔低声道:“王妃,夜深了,莫如奴婢抱小王爷先回去休息罢?”
其实本无须带着恪儿前来的。然而恪儿虽有乳母哺育,摇床却是一直放置在我房中,许是为了这个孩儿得来不易,我对着他便总有些患得患失的情绪,去到哪里总是要将他带在身边才能安心。此时宴席将将过半,我亦不便请辞,听了秀莲的话,也担忧影响了恪儿休息,少不得只好让她带恪儿先回离忧宫。秀莲得了我的许可,福了一福,抱着恪儿便要去向允祯请辞,脚下走得略略急了些,竟然一不留神撞上了一名正捧着红木托盘预备踏上玉阶的内侍身上。两人均吓得惊呼一声,秀莲见那托盘上的玉壶眼看便要倾倒下来,本能便抬手护住恪儿,未料这一抬手却将那内侍推了个趔趄,玉阶凉滑,他立足不稳向后仰倒,袖中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登时滑了出来,锵啷一声落在地上,又滚了几滚方才稳稳定住,似在示威一般,大量的烛光下闪着耀眼的寒芒。
“有刺客!”几乎是瞬间,围绕在允祯与董挽晴身后的侍卫立时呈半月状将他二人牢牢护卫住,而站在阶下的侍卫也几乎是立即将那倒地惊慌不已的内侍团团围住。一时大殿静默,歌姬舞伶钗落鬟倾,乱作一团,瑟瑟而抖。
秀莲吓得抱着恪儿便疾步跑回我身边,拉住我的手臂颤声唤道:“王妃——”
我不动声色在她手背轻轻一按,一手将惇儿拉到我身后站好。漠歌紧着嗓子喊了一声“王妃!”几乎是立刻便要冲到我身边,然而却被我身后的几名侍卫拦在了身前。他圆睁了双眼瞪着那几名内侍,又望一望我,待要开口却听得允祯咳了一咳,跟着紧紧挡在他身前的内侍便向着两边散开,允祯站起身静静凝望着那已然被押起身来的内侍,面有愠色沉声问道:“你受何人指使,如实招来,朕赐你全尸。”
方才还热闹不已的大殿中静得呼吸可闻,已有内侍出动将歌姬舞伶们尽数驱散了,偌大的宫殿登时冷清空旷起来。董致远目光幽深得看看我,又看看那袖刃的内侍,目中很是复杂难明。董挽晴脸色惨白得扶着允祯的手臂,显是受了不小的惊吓。那内侍被四把亮晃晃的钢刀抵在了脖颈上,动也不敢动一下,惨白着脸颊瞪了允祯片刻,突然一侧身子伸手便指向漠歌,口中嘶喊道:“漠将军救命!”
漠歌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大了双眼扭头瞪向那内侍,口中叫道:“你说什么?!”而我身前的侍卫,也几乎是同一时间便剑拔弩张,明晃晃的刀剑齐齐指向了漠歌,与漠歌同来的那两位副将身后也立刻有侍卫拔刀相向。漠歌冲上前一步又生生刹住脚步,扭头向着我道:“王妃,属下冤枉!”
我一惊之下静默不语。允祯拨开董挽晴抓着他手臂的手,走下两阶,他并不看向漠歌,却向着那内侍冷冷道:“若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