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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岐这几日恍然已成了熙华的专职大夫了,三不五时便被召到西园,我虽不知那熙华究竟是否果真是身体违和,然而府中的大大小小的传言却愈发甚嚣尘上了。即便我不出殿门,那些或匪夷所思、或捕风捉影的传言仍是会被有心人断续送到我的耳中。
先是小王爷身子不妥,跟着那熙华公主又屡屡肚痛,怎样看也不像是巧合呢。而我,这个纹丝不动坐镇重华殿的思贤王妃,自然成了嫌疑最大的人。对此我并不在意,然而某日我正携着惇儿倚在平湖玉桥上喂着湖中的锦鲤,静竹却蓦地死白着一张俏脸匆匆从外头跑进园中,喘吁吁地在我身前站定。
“王妃,蕙娘……蕙娘她……”她语气很是急促,然而却又含了那么一丝儿犹疑与恍惚,“她殁了!”
“你说什么?!”我亦大吃一惊,手中拈着的那点小米尽数撒进了湖中,惹来一群锦鲤争相抢食。
“蕙娘殁了。”静竹喘了口气,再次肯定地说道。
我朝着眉妩使了个眼色,她当即明白,寻了个由头便将惇儿带走了。我眼见她牵着惇儿渐行渐远,这才郁郁道:“是王爷的意思?”
如卫淩所说,惇儿身体应是无碍,可不知他存了怎生的心思,在拓跋朔面前却仍是作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我心头一凛,只当是拓跋朔为了惇儿的事决意彻查,竟而疑到抑或迁怒到了蕙娘身上,下令将她赐死了。然而静竹却摇头道:“不是的,蕙娘是掉进池子里溺死的。王爷已经着人去查了,现下还不确定是自己失足还是受他人所害。”
“溺死?”我心头突突一跳,登时生了明晰的怀疑。蕙娘一贯小心谨慎,在这府中多年都安然无事,却怎地会突然好端端地就溺死了?尤其现如今为了惇儿体内积毒一事,她这个跟随惇儿多年的人自然首当其冲,在这当口她突然溺死,总会教人无法不去怀疑这其间必有情弊。
我正色望着静竹,“是在哪里溺死的?”
静竹敛眉道:“是南园。”
“王妃……”一旁绣夜亦回过味来,犹疑着唤了我一声。南园……我心头一凛,竟然是在南园!府中人人皆知南园是我甫进府时所居之处,后来我移居东园,那南园拓跋朔再未让他人入住,杳娘好端端地竟然会突然在南园溺毙,这可真是——处处明摆着指着我了!
我掸尽了掌心上沾着的碎米屑,拂袖便向着桥下走去,“她……现如今人在哪里?”
静竹与绣夜随即跟了上来,静竹应道:“安置在前院的奴仆房了,王爷已经下令通知她的家人来认领。”她说着便有些犹疑,“王妃您要去看看么?”
“自然要去。”我说着话,脚下也不曾停,很快便走出了园子,径直向前院走去。
我甫踏出园门,远远便见到一堆人围挤在左偏角的奴仆房前,见我过来,仿佛个个都心意相通般行了礼便低了头各自散去了,给我让出了一条实在宽阔的去路。我心下起疑,面上只不动声色迈了进去,一眼便见到拓跋朔正阴沉着一张脸在大厅站着,熙华站在他的身侧,小小声地不知在与他说些什么。见我进来,他微微一怔,几步便走到了我身前低低唤了声:“宓儿?”
我裣衽福了一福,“王爷,臣妾听闻……”
“你来作什么?”我话音未落,他便蹙眉斜睨了一旁以白布盖着的蕙娘的尸体一眼,颇有些郁郁道:“出了这样的事,没得沾了晦气,快回去!”
一旁熙华闻言面上便很有些不快之意,涩涩道:“王爷好偏心呢,妾身在此多时,也不见王爷体恤半句,姊姊不过才刚进来片刻——”
“刚才是你自己强要留下,现下又何必故意矫情呢?”拓跋朔语气颇有些不耐,不待她说完便草草打断,转向在门口候着的穆昌道:“带他去库房领些银钱,聊作蕙娘的安葬费用。末了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帮衬着他将尸首领回家去。”
我这才注意到蕙娘的尸首旁蹲着一名中等身材的灰衣汉子,闻言一叠声道:“王爷明鉴,王爷明鉴啊,小人这婆娘惯得是小心谨慎,绝无可能会自己掉进湖里溺死,必然是被人陷害,被人陷害的啊!”
拓跋朔显然已经很是不耐,蹙了蹙眉,淡淡道:“此事本王定会彻查清楚,我这思贤王府绝不会是草菅人命之地,总之必会给你个交代便是。”
那灰衣汉子听了拓跋朔如是一说,垂头丧气地便要站起身来,目光无意中向着我的方向一溜,竟而蓦地瞪大了双眼,跳起身一手指向我身后站着的静竹便大声道:“是她——就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买奶茶喝,死活买不到草莓的,很悲摧。
第五十九章 清风吹落胆瓶梅(下)
拓跋朔亦是吃了一惊,诧异地望了静竹一眼,再望向那汉子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王妃,不是奴婢!不是我——我没有——”静竹已然是骇得狠了,一叠声地央着我。我脑中纷乱不已,伸手按了按她攀上我手臂的手背转向那灰衣汉子镇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灰衣汉子眨巴着一双灰褐色的眼珠很是猥琐地缩了缩身子,看看我,又看看拓跋朔,一旁熙华突然幽幽道:“王妃姊姊问你话呢,怎么,难道你还无名无姓不成?”
那灰衣汉子一怔,再次抬眼望我,目中便更多了分了然。他忙低了脸道:“小人李三。”
我让绣夜扶住身侧又惊又骇,已然浑身发抖的静竹,往前走了两步停在那汉子身前,“抬起头来,看着本宫。”待对上他畏畏缩缩又闪烁不定的眸光,我冷冷道:“李三,你可仔细认清楚了?你说是她害了你的妻子,你有何凭证?你可知她姓甚名谁,你又见她何时何地害了你的妻子?你若能一一举证还则罢了,若经查明是你存意陷害攀诬……哼,你当思贤王府是你这等蠢材可以肆意撒泼耍赖的地方么?”
“姊姊说的正是。”熙华听了我的说话,似笑非笑地睨了那李三一眼,裙摆微扬,下一刻已踱到了拓跋朔身侧。“你有何话但说无妨,咱们王爷慧眼如炬,行事一惯公私分明,绝不会纵容包庇任何污秽之事,坏了王府的清静。”
拓跋朔面色很是不好,看看熙华,又看看我,“宓儿,此事你不必插手,我自会——”
“怎么王爷是认为臣妾会因为静竹是我身边的人便存心纵容包庇么?”我不待他说完,沉声打断道。
他一怔,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恼怒,还有一丝我瞧不分明的情绪沉沉流转。待得对上我沉静中透着清楚坦然的眸光后,他转开脸。“你何苦歪曲本王的意思。”
称“本王”而不称“我”,可是说明你果真恼了么?我亦转开了脸去,心底渐渐难过了起来。拓跋朔,你其实还是疑我的罢?你想要我避嫌,可是你知不知道,我若顺了你的心意当真抛下静竹不理,我才真的是认了这莫名的冤屈。
那李三道:“前些时候她曾来过小人家中,送给小人五十两银子。”
我心头一凛,万没想到那李三竟会突然提起这桩事,若他是存心陷害,那日遣了静竹去送他银钱套取蕙娘的计划行止,岂非是我着了他的道了么!
拓跋朔睨着静竹,语气虽一径轻慢,然而却透着无法忽略的威严与警示。“是否确有此事?”
静竹一怔,泪眼朦胧地瞬即抬首望向我,我心中急怒,惟恐静竹受了牵连正要开口解释,一旁熙华突然幽幽道:“你这丫头好生奇怪,王爷问你话呢,你却不作声只顾着瞧着王妃姊姊作甚?”
她如是一说,屋中各人的眼光便纷纷着落在了我的身上,或猜疑、或惊诧、或紧张,或若有所思。我静静望了熙华一眼,她正一脸好整以暇地笑望着我,“姊姊,这桩事,可莫怪小妹多嘴了,这丫头可是姊姊身边的人,为表清白,姊姊还是将她交给王爷发落的好。”
“此事尚且未明,公主便用上‘发落’二字,是否也言之过早了?”我强压下内心的愤恼,收回心神,并不再看熙华,转向拓跋朔静静道:“静竹确是曾交给他五十两银子,只不过却是奉了臣妾的命令,顾念蕙娘是惇儿身边的人,体恤她家中不易罢了。竟不知这与蕙娘意外猝亡亦有所牵连么?”
拓跋朔见我说得笃定,沉吟道:“目下也未断定必有联系,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