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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罢。”
“这……是。”那小丫鬟听了绣夜的话,略略迟疑,又等了片刻见我并无他意,这才应了声,转身去了。绣夜握住我后脑一绺发丝的手掌微微地顿了顿,“这皇后安了什么心,好好的作什么要送个花匠过来?”
静竹正伏着身子仔细地在我面上匀着取园中新露调和的胭脂膏子,闻言亦是点头,“总之没安什么好心罢了。余容郎君,一个男儿家却叫了这样的名字,听着就有些怪怪的。”
我倒并没想那许多,余容是红芍的别名,自然是花儿一般的清妍,这样一个名字倘若用在一名女子身上,倒也不足为奇,只是如今却是用在了一名男子身上,或多或少便总多了些额外的绮丽。不过,他能种得这样一手好花,想来也应当是个风月中人了,倒也不枉了这个名字。
熙华很快便入住了西园,进府的时候排场甚是浩大,只可惜拓跋朔却不在府中,多少缺了那么一些气势。她自然是不会来见我的,穆昌夹在中间便很有些左右为难。一方面他得了我那日的一番警醒,自然明白谁才是思贤王府真正的主母。然而另一方面熙华委实过于来势汹汹,在宫中都不加收敛,到了府中,自然更是气势如虹,指东点西,宛然以王府主母的身份自居了。穆昌虽惯于迎合,却也总算是牢牢记住了拓跋朔的交代,南园也便罢了,东园之于熙华,始终也是个禁地。
我一直住在东园,熙华又入住了西园,目下便只得南园没有正式入住的主子,听说那余容郎君便是再南园沉香亭旁辟了个花圃,植入了他带来的几本品种优良的红芍。我虽然对他颇多好奇,然而身为思贤王的内眷,自然明白这避嫌的道理,自他住在南园培植红芍,我便不曾再过去沉香亭赏花了。然而有时牵着惇儿散步时无意经过那半月形的拱门前,总能远远看到一个碧色衣裳的清瘦身影伫立在花丛中,茕茕独立,衣带当风。若不是他总偏爱穿那颜色极尽青翠的天水碧的衣裳,便如焦叶凝露,青嫩欲滴,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为,这样不经意地望过去,倒很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
他自来了这五六日,每日也只是在沉香亭种芍,从来也不在别处走动,一应吃穿用度都是穆昌令人送过去给他,是以他来到府中五六日,我竟一次也没有正面碰见过他。他这样一个花匠,究竟能是为了什么因由受皇后指派来到思贤王府呢?我摇摇头,不让自己在这件事上分心太多,然而穆昌却不断带来关于南园红芍的消息,直说是长得极好的,只再过上一个月光景,便可好好赏玩了。
拓跋朔这一去,竟是数十天都未见人影,且不同于以往的是,连漠歌都没有再过来王府探我。我情知他必是有要事在做,而军务之事也不是我能够刻意打听的,然而,就在拓跋朔离开王府的第十天,我却头一次见到了从前数度闻名,却始终不曾得以一见的一个人。
萧珃。
第五十七章 烟姿入远楼(中)
骁骑营左翼军的统领,拓跋朔的左臂右膀。我原先以为他应是如我在营中所见那些将士们一般粗壮高大,材力过人,委实没有想到他其实看起来并不算魁梧,在这北地只能算是中等身材。银甲皂靴,容颜清俊,长年的军旅生活,他的肤色亦是偏近棕色,一双沉静的眼瞳凌若寒星,只微微打量我一眼,瞬即便面无表情地低下了脸去,重重向我一拜,“萧珃见过王妃!”
“萧将军不必多礼。”我忙令他起身,心头对他突然的到来多少有些疑虑。“不知萧将军此来……”
他垂首应道:“末将是奉王爷之命,特来保卫王府一应周全。”
“王爷他……目下却身在何处?”我听了他的来意,犹疑着开口,拓跋朔既遣了他来护卫王府安全,他现下必然是不在天水的了。
果然,萧珃道:“王爷正在归返天水的路途之中,依照脚程推算,如无意外,也便是这一两日的工夫便能回返王府了。”他说着,抬眼看了我一眼,见我正怔怔出神,忙又补了一句。“王妃不必担心。”
我见他如斯一说,倒也不便再多问什么了,我但笑不语,他便也顺势告退了。我情知他必然是要去通知那熙华公主,总算她现下也算是这思贤王府半个主母,拓跋朔若难得回府,她自然也有权知道。
日子有了盼头,便渐觉冗长起来。绣夜得了闲便去屋角躲着绣她那口口声声要送我的百子千孙图,静竹虽有心陪我,却亦知我近来情绪有些反复,左右也只敢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儿来消磨时间。总算还有惇儿,时不时地在眼下跑来跳去,消遣了我不少寂寞。然而不知是否我多心,惇儿近来仿佛也有些心事重重,尤其我一直惦记着那日在山巅上他竟然因为一时急慌说出话来,总觉他的嗓子治愈有望。这些时日来一直召着大夫为他诊治问药,然而他却似对汤药极为反感,一再排斥用药,对前来问诊的大夫也是极其无礼,令我头痛不已。饶是那眉妩多番回护,仍是被我恼得罚去习字,三日不准玩摔跤。
说起那眉妩,就不得不提穆昌。穆昌办事倒是极快的,得了我的示意后不过两日,便在惇儿房中安排了一个小丫鬟,直说是左挑右选了多半日才擅自拿下主意,向晚上带来我面前见了一见。那小姑娘依依跪着,穿着身兰色的布裙,不过十一二的年纪,身子显得有些瘦弱。一张尖尖的脸蛋掩映在浓密的乌发之中,脸颊纤瘦,但一双乌黑的眼瞳却生得极大,瞧去便很有些盼倩生光,眉色虽微微偏淡,然而旖旎至眼尾的弧度却颇是柔美。虽碍着年纪尚幼未曾长开,不过却也一眼瞧出日后必是个美人胚子。我心中暗暗生笑,斜睨了一侧站着的穆昌一眼,这老家伙可明摆着还是要给惇儿安放个房里人了。不过若这小姑娘懂事识分,倒也未尝不可,惇儿自幼体弱,她若明瞭了这层关系,自然会对惇儿更为上心,悉心照料。
“你叫什么名字?”我见她略有拘谨,温和相询。
“回王妃的话,她叫——”
“贱名有辱王妃清听。”穆昌正要要说她的名姓,她却蓦地一伏到底,“奴婢请王妃赐名。”
我微微一怔,听她说话如此文雅秀气,心中不禁欢喜。穆昌被打断说话颇有尴尬,眼见我却并无愠意,他亦只得悻悻作罢。我温和笑道:“身体发肤,姓名小字皆受之父母,怎可随意损改呢?”
她这才抬头望我,依依道:“奴婢无父无母,七岁上便卖身为奴,奴婢的名姓早已改了又改,叫什么也不打紧了。”
我听她身世堪怜,不由微微叹气,“既如此,名姓于你也不过只是一个代称,又何苦定要本宫赐名。”
她却不答,又是一伏到底,固执道:“奴婢恳请王妃赐名。”
我拉过一旁站着的惇儿的小手,笑问道:“惇儿可欢喜面前的这个姊姊。”
惇儿顺着我眼望着的方向望了望她,又望望我,黑曜石般的眼瞳慢慢眨了眨,片刻后点点头。
我见惇儿也欢喜,心中暗暗思量,这也果真是缘分了。我望着她仍是固执伏着的身影,悠悠道:“本宫初见你,但觉眉妩若画。你既定要本宫赐名,那么,从今而后你便叫眉妩罢。”
她身形微震,极快地抬起脸来与我盈盈对望,眉目间满是充盈着的欢喜无边,抿了抿唇,片刻后再次一伏到底。“眉妩谢王妃赐名。”
就这样,在我的默许下,眉妩即便算是惇儿房中的人了。听穆昌说她原先只是在小厨房里帮衬着做些杂活,因着手脚麻利,人也长得周正,兼之年纪比惇儿长不了许多,这才挑了她出来。在小厨房中帮佣与成了小王爷房中的人,这其间的差别几乎天与地,云与泥,她本已感激涕零,得知是我的意思,知道如今这体面是谁人予了她,对我自然是感激万千,待惇儿尤其体己上心,事必躬亲。为着惇儿不肯饮药的事她也算是费尽了心思,竟尔想到做了许多与药性并不相悖的甘甜的汤羹,将药汁兑入其中哄惇儿饮了下去,着实令我忍不住嘉奖不已。
蕙娘自家中回返后到了我处,对那日她匆匆离府反复也只得一句解释,说是家中丈夫旧疾复发,命在垂危,不得已如此云云。我私下里让静竹悄悄去了那蕙娘家中,却见她那丈夫五大三粗,嗓门也喊得震天响,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旧疾缠身的人。因假托了蕙娘的口信予了他一些银钱,竟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句:
“怎地只有五十两?这个死婆娘,明明说是事成之后会给我五百两纹银,哼,如今使人拿来这区区五十两就想把我打发了?”
静竹心头一凛,已知必有情弊。于是故意将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