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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何等精明聪颖,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拉过我手便包覆在掌心,“宓儿,我并非有意戳你伤处。”
“我知道。”我静静垂下眼眸,耳听得他又道:“事情变成这样,其实我也有错,若不是我令你失望,你又怎会徘徊不定,不愿再倚靠于我。”
“拓跋朔……”我心头登时微漾。
他慨然道:“宓儿,你不在身边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们为何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我到底是怎样才让你下决心想要放弃我的?我想不明白,所以我不甘心,我想我一定要找到你,亲自问问你——问问你这半年来究竟是怎样看待我的,我在你心中……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皇天不负,我终于寻见了你,毫发无损。我看着你明明心中怨怪于我,却在见到我冒雨而来时仍是不吝于付出你的关心,尽管心中不曾真正释怀,却是真真切切地为着我而担心,而难过……我突然便明白了。”他的手掌下意识地紧了紧,含笑睨我,那深邃如星夜的眼瞳中满满是饱胀的真切与温柔。“宓儿,这便是你了,是我一眼便瞧上的你。从前我只当或是前生的缘分,才会令我对着初见的你便如此的上心,我看着你对每个人都是那样的温柔相待,竟似乎与对待我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我不安,我困惑,这样的情绪于我偏又实在是陌生,我无法令你明白我心中所想,所以,只能用我的方法一再的试探,却不想这样……会伤害了你!”
“宓儿,或许你并不想承认,可是,当初却真的是你招惹了我,却又以着那样淡然的态度阻隔了我的真心。”
“我……承认。”我赧然一笑,目光与他盈盈相对。
他轻笑。“在没有遇上你之前我一直认为女人可以疼,可以宠,却独独不可以爱!因为一旦爱上,便会任她予取予求,温柔乡,英雄冢,成大事者,又怎能被困在这样狭隘的情感里?可是,我看着你从谨慎地防备,到终于投入我的怀抱,我看着你对我微笑,叫我朔郎……尽管不愿承认,我却仍是不得不去深思。我或许,早已经爱上了你。”
爱……爱上我!我心头剧震,只在下一刻,眼角已然微润。
他轻扯嘴角,笑意便渐渐有了些自嘲的味道。“当然,你是美丽的,这一点只要不是瞎子,只怕都不会否认。可是我直到如今方才明白,宓儿,或许我爱上的,真的不尽于你的美丽。在和你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里,我看着你安安静静地陪伴着我,真心真意地照料惇儿,对待身边的人都是那样体己,那样温厚,我真的感到很快乐,那是我有生以来从未体会过的温暖。我总是计较你的过去,我总是耿耿于怀你心中除我之外是否仍有他人的存在,说穿了,不过是因为我对你太过在意。因为太过在意,所以,太过苛责。我只顾着怪你对过去的事过去的人念念不忘,可是我却忘记了,若你能够轻易地便抛弃曾经在意过的人,亲情也好,其它感情也罢,那么,你还是我所喜爱的那个宓儿么?来日的来日,你是不是也会像这样轻易地便忘记我?”
“或者正因如此,你的心意对我来说才是尤其的弥足珍贵罢!你陪着我的那段时光,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温暖与真心的喜爱。其实,我一直真正想要并一日比一日渴求的,真的并不是狠狠占有你的身体,而是……独享你的温柔。”
“而这些,我曾经得到过的,却又因为我的自私与跋扈而通通失去了……”
“宓儿,现在,你明白我的心意了么?”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我,那些剥啄了又凝起的回忆一点点,一幕幕在我脑中铺陈开来,像世上最美的花朵,绽放出清芬醉人的甜香。
“我根本不在乎宁允祺下一步会怎么做,你在我身边,便已是我最大的胜利了。可是,我不会再容忍任何人以任何的名义将你从我身边带走!自今日一别,我希望这南朝的一切于你,都将是个终结!”
“你……能答允我么?”
我噙着温热的泪水,却只是一味地抽泣,说不出话来了。怀中惇儿的神情亦是沉静,只在瞧见我怔怔流泪时忙忙地抬手便要为我拭去泪水。我伸手慢慢拿过惇儿手中握着那串已然损毁的九连环,仰首凝望着他,“臣妾之心,誓如此环。”
他剑眉轻扬,眉眼间那浓浓的笑意便点点聚拢起来。“宓儿的心……我可舍不得这样一刀斩破,宁肯耗一世的气力去慢慢猜度,慢慢解开。”
“就这样磨上一世,纵然到头来仍是不能彻底解开,可终究在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拓跋……朔……”语声支离破碎,我真真是无法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只能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哽咽着道:“我的真心,其实……真的很简单。”
望着他熙亮的眸子,我喃喃开口: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他眉心一簇,却在下一刻极是坚定地颔下首去,镇声允诺。
“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纳兰,洛反正是喜欢得不得了。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第四十九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下)
连着赶了几日的路,虽是坐在车中无需步行,可一路颠簸,却也渐渐地觉得有些乏累了。不久便到了彭城郡,漠歌带着几个侍从在市集中采办路途所需的补给,回来驿馆时脸色便有些凝重,回禀拓跋朔道:“王爷,属下以为此地不宜久留,若王妃与小王爷身体无恙,不如连夜出城,以免夜长梦多。”
彼时拓跋朔正与我和惇儿在房中用膳,闻言放下了筷箸蹙眉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头不可如此称呼我等,仔细隔墙有耳!”
漠歌一震,忙低下脸去应道:“是,属下知错。”
拓跋朔淡淡嗯了声,没再开口,却在侧眼见我执着汤匙仔细地喂惇儿喝着一小碗鲜鱼汤时蹙眉道:“宓儿,你不可如此兴惯他,让他自己喝。”
我另一手拈了丝帕轻巧地拭了拭惇儿嘴角的汤渍,闻言只是淡淡笑道:“不过一碗汤罢了,哪那么多的计较?”我看向漠歌,“你听到什么了?”
漠歌抬眼看了看我,神态间便似乎有些犹疑,我心中微乱,忍不住问道:“可是朝中派来了追兵?”
漠歌尚未开口,拓跋朔却蓦地轻笑道:“他动作倒是很快。”
“谁?”我见他笑得一脸笃定,心中不禁微微疑虑起来,将手中的汤匙递给惇儿让他自行喝完汤,我沉声道:“拓跋朔,你可是有事瞒我?”
他抬手摆了摆示意漠歌出去,耳听得门扇轻轻阖上,这才转身执住我手笑道:“作什么摆出一副天大的委屈模样?我可是全照着你的吩咐行事,怎么能说是瞒着你呢?”
我斜睨着他,哼道:“巧言令色,鲜矣仁!”
他登时垮下了眉头,叹道:“今日才知何为百口莫辩,何为有口难言!”
他虽是一径顽笑,然而我心头却渐渐凝重了起来,正色道:“究竟是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他静静一笑,“我说了,我都是照着你的意思行事。”他的眼中有星火跳动,“宓儿,你的计划只怕是要提前了。”
“我的计划?提前?”我讶然重复着,脑中却蓦地一个激灵,“你是说,允祯他——”
他点点头,“说起来,这一切还真是多拜那苏承风所赐。那晚云姬劫持了岳母,太后遭劫,本应人人自危,他却表现得如此激进,满朝文武可都看在眼里呢!”
饶是对着那样一个人早已心寒如冰,可听着他以这样戏谑不屑的语气提起他来,心底那幽深的一处仍是免不了逸出一丝轻微却深沁肌血的疼痛来。我淡淡道:“处心积虑谋划多年,终于大权在握,心中肆意再把持不住,难免便流于骄狂了罢。”
他点点头,“不错,宁允祺继位之初便大肆清宫,流失人心何止一端?宁佑承昔年身为楚朝的淮陵王,虽然逼宫兵败,其所属势力几乎折损殆尽,可百密一疏,在朝堂中总还是会有那样几位相与,或是当年承了他的恩的,或是首鼠两端墙头稻草的,总之,必然是与苏承风貌神皆离的。”
“他们眼见苏承风得势,自然惶惶不安。董家虽然与宁佑承昔年无交,可是无论是为了自保,抑或为了更大的野心,这样一个时机他们是绝不会放弃的。只不过是小小地散布了几句流言……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他说到此处,不必再多言,我已然明白他话中所指,必然是将允祺的身份以着秘闻的形式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