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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咧了咧嘴,这一动,嘴角边一大股血又喷了出来,喷了握着他的陆郭氏一身都是,陆郭氏嘴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陆六才脑袋一歪,咽气了。他这一出事儿,百合张罗着让人将他下葬,具体原因她不用打听也能猜得出来,得罪了叶世子,陆六当时又穿着捕快的衣裳,要查出他的身份并不难,如果他跑了也就罢了,自投罗网回来,肯定是被人捉去打了。
陆六这一死,倒没人再来找两个女人麻烦了,可惜陆郭氏早年丧夫,如今唯一的一根独苗这么莫名其妙又没了,哪儿受得了这个打击,强撑着身体将丧事一办完,自己也跟着落了气。
等百合办完丧事想要查探叶世子行踪,才知道他一早已经领着人前往高昌了。
年后张洪义回来,他照例是翻墙进屋的,拍门时百合已经上了床,起来门刚一打开,就被他抱进了怀里死死搂住了:
“媳妇儿,可想死我了。”他身上带着马戈皮具的气味儿,混杂着汗意与铁锈气,似是还若隐似无的夹杂着一丝血腥,味道并不好闻,百合推了他一把,问道:
“怎么突然回来了?”
“战事完了,我向义父求了个恩典回来的。”他如今在军中屡立战功,已经是邓知州极为看重的义子了。邓知州知人善用,张洪义力大无匹,且他虽然大字不识一斗,可是他在战事上确有其独特天赋,他悍不畏死,每当上阵时,有万夫莫敌之勇,如今一升再升:“义父已向我放话,若是我这一次回去,再立一功,他会任我为马军兵马史,从此你男人也是朝廷正经的偏将了!”
这战场上什么将不将的百合不懂,可看他说得眉飞色舞的,每回都是半夜回来,扰得人不得清静。
百合打了个哈欠,问他:“吃饭了没有?”
她一回来不是问自己得了多少荣耀,张洪义迫不及待想跟她分享时,她每次问的总是这样一些琐碎小事儿,可张洪义听在心头却觉得慰贴,他摇了摇头,目光软和:
“媳妇儿,我……”
“挑水去,我先将火生上。”他几个月没回家,一回来却被使唤得团团转,张洪义咧嘴一笑,应了一声就要去摸桶。
第1017章我的盖世英雄(三十)
只是张洪义揭水缸时,却发现里头并没有多少水了。想起自己上回回来时,明明缸还是半满的,他当时还对于自己将媳妇儿托给陆六照顾十分信任的,没想到才几天时间,陆六就敢这样托大了!
张洪义想到这儿,阴沉着脸将盖子一扔,提了墙上的扁担就要走,连桶也不拿,一副凶神恶煞要去找人算账的模样。
夜半三更的,百合看到他的举动,问了他一句:
“你干啥去?”
他也不出声,又歪头去看米缸,缸里有些米,可并不多,张洪义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嘴里骂骂咧咧的:
“陆六这狗东西,当初诳着我去当兵,说是会照顾你的,可是现在才几天时间,水不挑了米不买了,是不是看我没在家中,敢怠慢你了?老子跟他结义兄弟一场,没想到他这个狗东西竟然如此大胆,今天非要在他老娘面前,将他腿打断不可!”张洪义此时心中又急又怒,若是当日参军的是陆六,要是陆六将老娘托付给他,张洪义自然也会像当成自己的亲娘一般给他侍奉着,他原本以为陆六也会与自己一样,没想到现在看到家中米和水都没有,自然便急了。
原本他就是个急脾气,在军中一年多的生活又让他脾气变得更冲了,这会儿一发现不对劲儿就要冲出门去,百合听他这样一说,原本起身的动作又突然坐下去了。
“怎么了?”张洪义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转头来看,就见百合坐在灶台前,眉头微微皱着,面无表情也不出声,心里登时就慌了:“是不是有人欺辱你了?”
当初要去当兵,本来就是为了奔着前程去的,如今前程倒是有了,可原本要这前程,为的就是家里人为的就是兄弟媳妇儿。要换张洪义自个儿说,他是宁愿窝在营州这个地方,当一辈子没出息的杀猪匠的。原本出去奔前程,现在一切干得好好儿的倒也不差。家里媳妇儿有人照看着,他都盘算好了,干个几年,攒些钱,再跟邓知州说他要告老还乡。回来成亲生娃的。
可现在百合的表情让张洪义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心里如揣了只小兔,惴惴不安的:“怎么了?”
“你估计不能在他老娘面前,将他腿打断了。”百合忍了心中的感受,看张洪义听到自己这话张大了嘴,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叹了口气:“陆六和他娘都没了。”
他还傻呼呼的,‘嘿嘿’的笑:
“没了是啥意思?”
“他们母子二人死了,丧事我办的,只是不知道你在哪儿。通知不到你。”百合挽了把柴,塞进灶里,张洪义听到这话,只觉得一二月初春的天气,刹时却寒冷得如同置身于十二月的寒冬。
一股寒气自他脚底窜起,他一个大男人,以往再冷,都从未像现在这样,身体开始轻轻的打起了摆子来。
身上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窜起,那手以前压得住肥猪。战场上提着双斧可以一刀砍下蛮子的人头,可此时竟然握不住那一根轻飘飘的扁担勾。浑身血液‘哗啦啦’急速的流,让他遍体生寒,手中的东西‘哐铛’一声掉落到了地上。打到他穿着黑底布鞋的脚趾上,他竟然张了张嘴,喊不出一声‘疼’字,仿佛整个人都没有知觉了。
“谁,谁,谁他娘的……”他声音哆嗦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浑身紧绷。
锅里饭烧开了,‘咕咕’的冒着汽泡,屋里生着火,饭香夹杂着柴火的热气,明明应该温暖如春让人浑身放松的,可此时张洪义却像是置身于洪流之中,他抖着嘴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心头空落落的,手抖得厉害。
百合无声的叹了口气,将柴塞进灶堂里,这才拍了拍手,她起身朝张洪义走去,伸手拉他,他如落水的人抓到救命的稻草,死死将她握住了。
以往无论多寒冷,他的手心总是干燥而温热,可此时却又凉又硬,仿佛石头。他握百合的力道有些大,捏得人有些疼了,百合任由他抓紧了,另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如哄孩子一般,轻轻拍打着:
“与南平候府叶家那位世子爷总是脱不了干系的,不要担忧,此时报不了仇,往后总有一天能报的,就像你说的,你还年轻,南平候也不是生来就是南平候的。”她将那日的事儿一说,张洪义浑身抖着,紧紧将她搂进怀里,一滴滴水迹落在她头顶,没入她头发根里,如淋了一场雨似的,他安静的不出声,甚至连自己流泪的那一面都不愿意被她看见,百合也就假装不知道了。
他这样隐忍的悲伤,远比大声的哀号更让人心揪。
这一夜百合煮了饭,可张洪义却怎么都吃不下了,两人坐了半晌,第二日他并没有像上回一样天不亮便离开,反倒是去打了些酒。张洪义回来城里人都知道了,也晓得他结义兄弟陆六的事儿,看他阴沉着脸,众人大气也不敢喘的。
陆六母子埋在了城外一个土坡上,张洪义坐在简陋的坟墓面前,将香烛纸钱摆好了,又将酒坛子口封着的泥拍了:
“好弟弟,哥哥险些误会你了。你安心的去,总有一天这个仇,你大哥不要命也给你报了!陆家的香火,我来替你承,往后我儿子就是你儿子,就像以前你拿你嫂子当娘尊敬似的!”
昨夜他已经悲伤过,此时表情镇定得让人心中发毛。他眼睛通红,头一回那张憨厚的脸上露出几分凌厉狠辣之色,自己端起酒坛子喝了一大口,随即脸颊肌肉抽搐,重重的将酒坛子砸碎在了坟前,‘哐’的一声,那坛子四分五裂开,酒洒了坟头一地都是,他衣摆裤腿上也沾了,张洪义眯了眯眼睛:
“以前陪你喝酒的时间不多,哪想到你这短命的狗东西,竟不等哥哥风光回来陪你喝了。”他说到后来,声音哽咽了一下,又深呼了一口气,强忍住了。
百合看到这情景,走得远远的。张洪义呆了近半个时辰,才爬了起来,朝百合走来。
二月营州的天气还有些冷,早晨下了绵绵细雨,百合穿着青色的袄子,头上沾了不少白色的毛毛雨,身上也沾着,冻得脸色有些发青,嘴唇都失了颜色。
张洪义眼中露出怜爱之色,他伸手摸了摸百合的头,语气有些温和:
“冷吗?”他跟以前好像有了些变化,昨夜回来时还嘻皮笑脸的,这一回经了事儿,倒像是一夜之间就成熟了许多:“我跟陆六等人,从小就一块儿穿开裆裤认识的,成天没事儿就混到一起,为此他不知道被他老娘打过几回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