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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先生,”隗天狼忽然义正辞严,正色道,“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
知无玥闻言,手中杯盏一顿,看着清澈的酒酿映日光旋,竟一时未能作答。
半晌,幽幽说道:“即有才,不能为国所用,难称仁义。不过将军,无玥当初背国离家,便是不忠不孝,背弃旧主隐居深山,更是不仁不义。看来无玥,本就无颜再留于世才是。”
隗天狼先前所言不过是有心使激将之法,实未料到他竟作此想,便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意思是……唉,你不要多想!……”他实在想不出开解之辞,末了抱着脑袋懊恼至极地叫道,“其实那句话不是我说的,是赵相!”
“哦?”
知无玥幽深的眼神盯在他身上,隗天狼自知隐瞒不过,只好自己揭底:“当初襄公身故,我无心将军之位,赵相来找我就说了那句话,我深以为然……唉,本来想今日用来劝你,谁想……”
知无玥倒是并无恼怒,面上冷冷然,看着隗天狼,道:“我忽然想起一个故事,不知将军可愿一闻?”
隗天狼只好点头。
“有一父命其子曰:‘尔一言一动,皆当效师所为’。其子领命,食侍与师,师食亦食,师侧身亦侧身,一举一动,全然模仿不敢倏忽。其师暗视不觉失笑,便搁箸而喷嚏,生欲随之,却不能强为,于是告之与父:‘吾师此等妙处,其实难学也。’”
“……”
若说到口舌之利,就算再加上两个隗天狼,只怕也不是知无玥的对手,隗天狼当即招架不住了,满脸窘相,只有低头喝酒以解困窘。
知无玥此时终于露出笑颜,既为友,隗天狼能在自己面前恣意自在,他也应该让这位将军知道一下自己的规矩和底线。
看着那头狼在自己面前收起爪子,耷耸着脑袋闷头喝酒,知无玥面上笑意更深。
“将军好学不倦,其实并无错处。是无玥想岔了。”他抬手斟满隗天狼面前的酒杯,“兵法布阵,时如棋局,偶尔切磋,彼此都有裨益。”
隗天狼眼神一亮,连忙抬头:“不错。”
“河中一役,无玥稍有耳闻,知将军大胜,尚未及向将军道贺。”
“若非你当日林中救我一命,这天下早就没有隗天狼此人,更遑论得胜回朝。”
“也是因此缘故,令楚帅误以为将军身故而生轻敌之心,若非如此,双方兵力相当,以河中平原之地,必两败俱伤,两国元气大伤,绝无必胜之说。”
隗天狼略点头,知无玥虽不在战场,但所言却是分毫不差。
“此战能胜,当取一个‘险’字。”知无玥道,“适才看过演练,你的阵中战车为多,虽固若金汤,但战车笨重难于灵活调度,易破敌阵,但难尽歼,必受地形所限,为求拒之不散,只能缓攻而不可急进,更不能长途奔袭。”他略是一顿,“楚帅奚稽能在战场逃脱,想必有此原因作怪吧?”
隗天狼神色一凛,河中一役,知无玥并未曾亲眼目睹,却能保握住个中关键,更根据适才看过的演练而断定他天狼军的弊病所在,比起那些只知贪分战功而不理其他的上大夫,实在高明得多。
“说得不错,我虽有心歼敌,奈何一但逐奔出远,拒阵必乱,逾列乱行,难于控制反而令敌人有可乘之机。”
“古者逐奔不远,乃因周礼有定,一日行军仅一舍之地,速于一舍为兵家所不取。至战场需营军,战前需致师,总攻之时军队严整队形,各军互相协调作战,若有其一方拒阵动摇,胜败即成定局,自然难于追击敌军余部。”
知无玥所言确实不差,其时诸侯各国均以车乘多寡而论强弱,周礼定制,天子六军,每军千乘,共六千乘;大国三军;中国两军;小国一军。周天子权位名存实亡,各诸侯国拥兵自重,扩兵充乘,自然是如晋、楚之大国,又岂止三千乘。于是战场之上大多以战车列阵,先以弓矢对射,接而以长兵互刺,战车冲阵,已求打散地方阵形,后再聚歼散兵。比的,是舆车接敌之时,参乘驭车之技,及一众甲士之勇,并无诡变奇诈可言。
隗天狼之胜,大多是因为天狼军悍勇无匹,平日训练严酷,上了战场,各军配合密切并不疏漏而至。
“我记得你说过,兵法是死的,人却是活的。”隗天狼不愧是场上将军,当即从他的话里面听出味道。
知无玥挑眉,倒也没有藏私隐瞒,坦然道:“不知将军可曾考虑过车骑并提之法?”
“车骑并提?”隗天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悟性极高,马上便捉住了其中要诀,“骑射之备,兼具灵巧、迅攻之优势。轻车锐骑,配合中军调度,确实更胜步卒。”他军中也有马骑,但鲜少用于步兵作战,他看过的兵法中也从未提及关于车骑能并而用之之法,如今听知无玥说出,当如醍醐灌顶。“好办法!”隗天狼一拍大腿。
“车骑并提之法实非无玥所创,早有先人远见于此,只是如今大国均以车乘之多寡论定国力之强弱,大势所趋,你我不能逆潮而已。”知无玥坦言道,“我在齐国时也曾有此打算,可惜未尝一试。”
“为何?”
“我曾在齐主面前提过,言可尝试以此法调整兵阵,奈何上卿大夫们都认为我非齐国之人,此议实乃为削弱齐国军力,当时齐主看似左右为难,最终还是驳回了我的建议。那时我阅历尚浅,只道齐主为难,便不再提,如今想来,齐主想必也疑我暗怀异心。”
“鼠目寸光!”隗天狼怒而一掌击在桌上,“不识利弊也就罢了,怎么还作诽谤之说!!”
齐国种种,早在他避世入山时,已将前事种种当作南阿一梦,不再费神计较。只是如今听到有人为他鸣不平,心里仍是难免高兴。他笑看着隗天狼,并不言语。
隗天狼被他那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慌,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不由喝了口酒润了润喉,咳嗽两声,道:“我又说错什么了?”
然而对方仍是笑眯眯的,优雅地拿起桌面的酒杯,凑过去与他近唇处喝了半口的杯子碰了碰,“叮——”清脆一声,然后一饮而尽。
“不,你说得太对了,我当初就该将简策狠狠甩在那几个趾高气扬的大夫脸上!”
“!——咳咳!咳!——”可怜的天狼将军,又给呛到了。……二尺四寸长的竹片,用牛皮条穿好了卷起来,那玩意儿有多重,甩到脸上估计能把鼻梁给砸断……
对面那位完全没有加害者的自觉,边自斟自饮,边还叹息道:“可费了我好几夜的功夫,刻简策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咳咳……”
之后二人的话题便绕在兵法军阵上,一个是晋国天狼将,一个是齐国风云帅,对兵法均有独特见解,边是对饮边是对策兵法,仿佛行棋布局,好不痛快。
不觉日渐西斜,酒也喝了不少,知无玥也觉得差不多了,放下杯盏,叫店家过来结了帐,隗天狼虽意犹未尽,可城内入夜后宵禁店家也要关门了,便也只好作罢。
二人正要回府,忽闻市集上狗吠声大作,两人抬头看去,就见一头膘肥体壮的黑獒凶狠地朝着一家准备收摊的卖肉铺子狂吠,说也奇怪,平日杀猪宰羊连眉头都不眨一下的屠户居然对这条獒犬惊惧莫名,甚至躲到一旁。那黑獒见人退开,便大模大样地跳上案台,东嗅西闻,案台上正放了一大块肉厚膘肥足有五六斤之重的猪肉,獒犬大口一张,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屠户束手无策,居然也不上前驱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狗将猪肉吃去大半。
獒犬吃饱了肚子,居然还将余下的肉叼在嘴里,跃下案台,得意洋洋地离开。
屠户满脸无奈,突然他身后跑出来一个男童,从地上抓了一块石头狠狠丢了过去,砸了那黑獒的头:“恶狗!!叫你吃肉!!”
獒犬吃痛,这狗看来平日骄纵横行掼了,何曾试过遭人踢打,当即丢下口中肥肉,转头回来,朝那小童龇牙咧嘴,眼见就要扑上去撕咬!眼见恶犬要伤人,集市内竟无一人上前施以援手!
忽有一条魁梧的人影阻挡在男童面前,如同山岳纵横,容不得僭越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