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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酒徒痛嚎一声,惊断了谢大夫的飞魂。
他回过神,才发现手里的针往里多插了一段儿,不由面色一红,悄悄地拔了出来。
酒徒吸了好几口凉气,这才继续道:“你好端端的,不在南楚呆着,怎么跑到这西北来了?”
谢九不答反道:“你一个大老粗,倒知道不少诗文词曲。”
“嗯,想我以前那也是允文允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一千年后算五百……哎呦,你下针轻点儿!”酒徒怒道,“好罢好罢,是我说大话。你记得我以前跟你说的我那个情儿吧?”
谢九手里的针差点儿又插深几许,缓了缓才道:“就是那个跟你相好,后来又跟别人跑了的那个?”
酒徒乐了,道:“嗨,可不就是!女人嘛,就是喜欢伤春悲秋的,多念叨几遍这些,你也记下来了。”
“她跟别人跑了你就不难过?”谢九又扎一针。
“难过呀,我当时都要难过死了!我之前怕丢人没跟你说,现在都这么老熟人了,我就跟你实话说吧,我的眼睛当年就是生生为这事儿哭瞎的!”酒徒叹道,“唉,要不然你说我这人命运多舛呢,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合心合意的,结果就受了这窝囊伤!唉!”
谢九手抖得不行,索性放下针,坐着听。
“唉,不过,你说,要不是这事儿,我也遇不上你谢大善人不是!这些年多亏有你在,要不我撑不到七里就没了!多谢你啦!下辈子我做牛做马还你!”
“……你说的都是实话?”谢九此时也不手抖,眼里倒是蕴起了复杂难言的怒火。
“实话!天大的实话!”酒徒大言不惭地保证,“绝对做牛做马还你!”
“岳大傻,我要是信你我就是猪!!”谢九冷冷一笑,手起针落哀嚎生。
那天晚上,酒徒身上比平日多插了三十七根针。其中有十根,还插在了手指尖上——不知道有没有合乎医理,反正是连心疼呢。
柒
“大理寺搞刑罚才这么干呢……你好狠的心!”酒徒趴在桌上一边抹泪一边吹着针眼儿犹在的指头尖儿。
“……说得跟你呆过似的。”谢九若无其事地用梳子拽下来几根头发。
“嗷!”酒徒哀嚎,“谢大善人,我求您了,我自个儿梳成不?”
“你手不是疼得水也不能打、柴也不能烧、吃饭还要我喂么?”谢九冷笑一声,利落地给他绑好头发。正是跟他自己一样的发式。
“抱歉……”酒徒突然道。
“哦?你终于认错了?”
谢九正要道‘下次你再敢骗我我就如何如何’的时候,酒徒却说,“我不该让你思乡难过的……求谢大善人别再发作我了!”
“就这?”谢九黑了脸。
酒徒真诚道:“还有什么?”
“……姓岳的,你说的话有几句真几句假自己不知道么?”谢九不带感情地平静说道。
酒徒沉默。
“你以为我是傻的么?!”谢九怒道。
“你不是么?”酒徒转过身子,面对谢九。
谢九明知他眼睛看不见,但是却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收留我,为什么帮我治眼睛,为什么在七里陪我这么多年?”
酒徒用他失明的黑色眼眸定定地盯着谢九。他不知道谢九的眼睛在哪里,但是谢九却不自觉地被他的眼吸住,仿佛陷进漩涡,就要粉身碎骨。
“我……来边城,是为了找人。找不到,我怎么走。”谢九在粉身碎骨之前,将将移开了目光,艰难地说着,“收留你,不过是为了每顿饭多吃种菜,收租子罢了……你自作多情的样子可真丑。”
“你要找谁?”酒徒问。
“你为何要问这些!我问过你以前的事吗?”谢九不耐道。
“说。”酒徒淡淡地说道。
就这一个字,仿佛带着千万重山的重量、千万军马的威压,迫得谢九不得不开口——
“一个……医生。”谢九道,“我师父。孙景。我……未婚妻子得了种病,只有他老人家才治得好。当然,若是找到了他,也能让他帮你把眼睛治一治。”
酒徒五指攥紧谢九的手腕,扣住他的脉搏,“……实话?”
“爱信不信。”谢九用力挣脱出来,“别对我用这些手段!你是在审我么!”
酒徒一怔,手指松开,面色僵硬地说道:“抱歉。”
“……算了。”
谢九拎过医箱,撩开门前的毡子,“我要去坐诊了,粥在桌上。”
“你还没吃早饭。”酒徒拦住谢九。
谢九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我……”酒徒张了张口,苦笑一声,道,“我,确实言有不尽。”
谢九用鼻子“嗯”了一声。
“可我没有骗你!”听见谢九深吸一口气又要发作,酒徒连忙又道,“基本是真的!我发誓!”
“我……我那个情儿的事儿……”酒徒扭捏得脸都红了,“我确实又吹牛了……人家不是我情儿,我就暗暗喜欢来着……当然,我觉得我们其实是两情相相暗悦的!”
“你还真是喜欢自作多情。”谢九不屑道,“还有呢?”
“我那个情儿吧,嗯,意中人吧,也不单单是跟别人跑了。”酒徒垂头丧气道。
“嗯?她还怎么你了?”谢九皱眉道。
“背叛我,跟别人一起构陷我,害我抄家入狱,流放出境。”酒徒平静地坦白,“我的同袍也因此事被我连累,死的死,残的残,逃的逃,勉强保存下来的,也是贬官迁职,移交兵权。我们所努力的事业,为理想和国家所付出的代价,就这么着,一日之间全部覆灭了。”
酒徒讲了一长串话,口都干了,停下咽了口唾沫,本以为自己悲惨的遭遇会迎来谢九的唏嘘或者宽慰或者讶异,没想到对面那人却好似木了似的一声不响。
于是,他只好自己宽慰自己道:“嗨,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必人家也有人家的苦处。对了,之前觉着没必要所以没跟你讲过,我大名叫岳晖,以前是个当兵的。你在外面别唤我大名,我名声在关外不太好,我还想舒坦地跟你一块儿过日子呢。”
“谢大善人,你咋不说话?”酒徒纳闷道,“我以前一直驻守阳关,没打过你们楚国,应当跟你们没结过仇的。欸,你说话呀!”
半晌,他终于听到谢大夫用鼻子哼出一声“嗯”。
他正要再说什么,就只听见身边响起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远远地抛下他,消失在院门之外。
“妈的,马贼都没逃这么快的……”
酒徒坐在门槛上,啜着酒,嘴角浮出一抹笑来。
捌
月上梢头,外出人才刚刚归来。
“你怎么睡在这儿?”
谢九看着歪坐在门槛上,抱着酒囊睡着的酒徒,深深地叹了口气。
“等你。”
酒徒睁开他看不见的眼,借着谢九的手,站了起来。
“对不住,今天回的晚了。”
谢九话没说完便撇下他,快步往灶房走去,“你饿了吧,我先蒸几个窝窝。”
“谢九!”酒徒大叫一声,拄着手杖快步走过来。
“嗯?干嘛?我先做饭,有事儿一会儿再说。”谢九平静地说着,“哐”地一声把灶房的门关上。
“谢九!!”酒徒拍着门叫,“你干啥顶着门啊?抽什么风!”
“吵死了!”谢九隔着门道,“你叫我干嘛?”
酒徒委屈道:“我就是想跟你说,我把粥都煮上了,窝头也热在锅里呢。”
谢九无语地跑去拿碗筷,“你都做好了干嘛不先吃。”
“等你。”酒徒微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