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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他做势抬弓,薛采下意识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叫道:“不行不行,不许射我的眼睛!好好好,我当这题你们两个都通过了好了,平手、平手!”
此言一出,底下笑声顿起。
原本紧张万分的晚宴,也因此变得轻松起来。
薛采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心中懊恼,沉着脸出了第三题:“来人——”
几名家仆捧着十二只猪皮扎成的水球放在半人高的架子上,首尾相连,排绕成圈,中间正好可站一人。
薛采道:“这里是一圈水球,皮质极薄,利刃触之即破。我的第三题就是——人在圈中,能否用一箭而将之全部击破?”
“他疯了?”一女眷咋舌道,“这怎么可能做的到?”
“是啊,人要站在圈里,还要一箭射出把水球全部击破,难道那弓箭还会转弯不成?”
“不可能的……”
楼下,薛弘飞皱了皱眉头:“你确定?”
“当然。哦对了,要用普通的弓箭。”薛采说着瞥了姬婴一眼,言下之意就是不许在箭上做任何手脚。姬婴但笑不语,而薛弘飞已摇头道:“这不可能,不可能有人做的到的!”
“你们如果做不到,我就做给你们看。不过……”薛采眨眼笑道,“你们之前只说比试,没定彩头,你们两人都不介意也就罢了,但我若入场,就一定要得些红利才行。也就是说,如果你们做不到这第三题,而我却做到了,我就要问你们一人要一样东西。”
薛弘飞挑眉道:“我就知道刚才射你的头发,你怀恨在心,果然这会儿来报仇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薛采大概平日里同他是彼此讽刺挖苦惯了的,因此被说成睚眦必报也毫不在意,只是一双眼睛变得晶亮晶亮,欢喜道:“好,我要你的破天弓!”
薛弘飞一扬臂上的玄色长弓,笑道:“你自从开始学箭,就一直觊觎着我这把弓,也罢,如果你真能做出我做不出的这第三题来,此弓给了你也算是美人兰草相得益彰。”
“三叔同意了?”
“我可没说现在就给,你起码要让我输的心服口服才行。”
“好,一言为定!”薛采又将目光转向了姬婴,把他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姬婴脸上似笑非笑,最后咳嗽一声道:“看中了什么东西吗?”
“嗯。如果我赢了,我要你的这个扳指。”
李氏笑道:“哎哎哎,真是不该在这鬼灵精面前亮宝啊,但凡被他看中的,还能逃脱么?薛弘飞的破天弓,淇奥侯的扳指,这下全套装备可算是齐了。敢情,这位小少爷是来公公的寿宴上找礼物来的?”
正当众人满心以为姬婴也会应允,然后等着看薛采如何做这第三题时,姬婴却开口说了一个字:“不。”
“什么?”薛采一怔。
姬婴轻轻抚摸着那枚扳指,目光柔和,笑意浅浅:“这枚扳指乃我心爱之物,所以,不能割爱。”
薛采露出了失望之色,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姬婴已一掠衣袍,朝那圈水球走了过去,边走边道:“既然我舍不得给人,所以,此题也只能赢,不许输了。”
女眷惊道:“咦?侯爷竟要做这第三题?”
“连薛弘飞都放弃了的第三题,他真的做的到?”
“那枚扳指如果是皮制的话,那就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为什么他不肯给薛采呢?”
议论声中,姬婴到走水圈中央,朱龙递上弓箭。人人瞪大眼睛,看他如何挽弓。他在接弓前,抬头道:“人须在圈中?”
薛采点头:“人,须在圈中。”
“一箭将水球全部击破?”
“是,一箭击破所有的水球。”
“还有其他什么要求吗?”
薛采脸上忽然起了一系列古怪的变化,但目光却更深亮,最终点了点头:“没有了。”
“好。”随着这一声好,只见姬婴长袖一振,众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时,就听噗的一声,哗啦啦,所有的水球全部破了,里面的水流了出来。
而在肆意滴流的球圈内,黑发白衣、笑的清浅的姬婴,盯着薛采道:“我做完了。”
他抬起右手,指间的箭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姜沉鱼想,对了,那个时候,姬婴就是那样赢了的……
他用的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方法,也不是什么别出心裁的奇计,他只是那么随随便便的走到圈子里,没有用弓,单单拿了一枝箭,然后就像剑客拿着剑一样,旋转一周,箭头划过处,水球就全部破了……
多么简单的方法。
但在那个时候,除了他,谁也没想到。
薛采只说要站在圈子里,要一箭破所有的水球,但他并没说那箭非要用弓射出才算。而姬婴,就抓住那唯一的空隙,获取了那一关的胜利。
因为当日的考题是比箭法,再加上前两题的确都是用弓射箭,因此给人们造成的心理暗示就是第三题也必定是一箭射出如何如何,却忘了即使不用弓,只要以手持箭,也能办到。
薛采当时的表情她一直没有忘记,因为,当时的自己,也是那样的表情。
震惊着、折服着,微妙的嫉妒后,是难言的倾慕。
淇奥侯,姬婴。
白泽公子,姬婴。
他原来就是那样一个人啊……
寿宴上所有的灯光全部黯然了,只有他,站在场内,敛收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耀耀生辉,灼灼动人。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姬婴。
有时候,感情就是那么的奇怪,未曾交集也就罢了,可一旦交集了,再从别人耳中听闻他的事迹时,心态就已变得完全不同。
那日寿宴散后,在嫂嫂指挥府里的下人们收拾场地时,嫂嫂问:“你怎么知道最后这场比试会以平手终了呢?”
她答道:“我是这样想的——侯爷之所以站出来将这闲事揽上身,是为了给爹爹解围,但也不能因此得罪薛家,所以,如果是我,肯定会打个平手,这样自己不伤颜面,对方也很好看。但是没想到薛采会横插一脚,出的题又那么刁钻,想必当时侯爷也在头疼。不过他那么聪明,薛采出的题目难得倒薛弘飞,但难不倒他。所以,最后还是按着他最初的计划圆满收场了。今夜……如果没有他,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李氏长叹一声,点头道:“那倒是。哎,公公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好了,事事谦让,导致对方越来越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如此下去,日子难过……幸好画月入宫后一直颇受宠爱,我们家,也就靠她了……”
念及去年入了宫的姐姐,沉鱼心中一痛,于是,场景旋转飞逝,等再停下时,却又是一幕钟鸣鼎食、灯火通达,什么都没有变,同样的寿星,同样聚集如云的宾客们,连主从坐席的顺序都仿佛没有改变,然而,姬婴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她分明站在会场中心,但是所有的人都看不见她,他们窃窃私语着,那些话交叠着,沉沉压进她耳里——
“听说淇奥侯今晚不会来啦。他病啦!”
“我也听说了,病的好像很厉害,已经半个多月没上朝了。”
“有打听到是什么病吗?”
“不清楚,只说是染了风寒,这才四月,正是春光怡人的时候,怎么就染了风寒呢?”
“听说是因为母亲病逝,太过伤心,所以才病了的。”
“那就是了,淇奥侯可是个出了名的大孝子呢……”
原来如此,现在是图璧三年,父亲的五十一岁寿诞,她记得自己一早就开始精心妆扮,明知女眷不得列席,那个人其实根本看不到她,但还是穿了最好看的衫子,梳了最好看的发型,羞怯怯地躲在和去年同样的窗户后,眼巴巴等那人来。
但是,他的位置却一直一直空着。
因为他病了,大家都说他来不了了。
她好失望。
而对比宾客的话题,女眷们议论的却是另一件事情:“喂,你听说那个关于大美人的事了吗?”
“诶?你说的可是……那个大美人?”
“什么美人?”有人好奇。
嫂嫂直叹气:“还不是皇上又看中了一个宫女,不但宠幸了她,而且第二天就封了夫人。”
“什么?直接封为夫人?那可是比咱们贵人还高的宫衔啊!”
嫂嫂忧心忡忡道:“可不是,有史以来,就没这样连跳十来级的封法,可把画月气的够呛。但是没办法,皇上执意如此,大臣们也都劝不动,据说本来薛家也是不同意,竭力反对的,结果,中郎将一见那夫人的脸,魂就飞了,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可见那宫女的脸,祸水到了什么地步!”
“我还听说,现在皇宫正大兴土木,准备给那新夫人盖所琉璃宫呢。”
女眷们一片抽气声。
诚然,璧自建国以来,就没有哪个皇妃得宠到这个地步的。
“物极必反,荣不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