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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可以慢慢收买!”
“我还与宜王、燕王都有交睛,你有吗?”
“你……”
“最后一点——”姜沉鱼朝她走了一步,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冷冷道,“你派来杀我的人全部死了。而我,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命令宫里所有的人全部给我跪着,没有命令不许起来,还抱走了你的儿子,璧国未来的皇帝——这,就是你和我二间的差距。”
“你!”姜画月尖叫一声,再次扑了过去。
这一次,姜沉鱼没有避开,反而反手一把抓,主她的胳膊紧紧箍住。
虽然姜沉鱼没有学过武功,但是前住程国那一趟历练,令她眼光精准,触感敏锐,又岂是姜画月这种久住深宫的人可以比拟,因此,姜沉鱼这么一箍,姜画月便无法动弹了。
“让我告诉你,如果我死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姜沉鱼贴近她,保持着可以感匝到彼此呼吸的距离,用极为坚定的声音缓缓道,“事情就是:我死了。新野的确会成为璧国的皇帝,而你也的确会晋升为太后,但是,你们两个孤儿寡母,要人没人,要权没权,满朝文武都非旧部,根本不会听从你的命令。而你所依仗的罗萧二人,就会借此向你勒索更高的宫职,更多的权力,你若乖乖听话还好,你一旦有所抗拒,他们就完全可以将你囚禁,然后,以你的名义为所欲为。他们会和其他臣子彼此争权夺势,若赢了你就是他们的傀儡,若输了的话则连你和新野也会变成陪葬品,从此天下大乱……”
“你、你、你……”姜画月嘶声道,“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姜沉鱼用力一推,姜画月便再次倒在了地上。姜沉鱼望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她,想起自己曾经跟父亲为了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争得面红耳赤;想起自己在出使程围前是多么绝望却又满怀柔情地拥抱她;想起少女时代的一切一切……恍如隔世。
“你把天下当什么了?你把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盛世当什么了?甚至……你把新野当什么了?你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要将他放置在那样一个危险的境地里,让罗、萧之流的贼子去左右他的前程,让他成为四国的笑柄!姜画月,你是猪吗?不,连猪都比你聪明,你根本没有任何头脑!而像你这样无智、无德、无耻、无可救药的人,竟然也敢跟我争,简直是我的耻辱!”最后一句话喊出去的时候,姜沉鱼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却不知是为了自己,为了新野,还是为了姜画月,甚至是为了……这图璧江山。
她深吸口气,上前打开了宫门。
夜晚的风立刻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姜沉鱼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槛处,看着依旧跪在外而一动不动的宫女太监侍卫们,目光彻冷,缓缓道:“传哀家懿旨——姜贵人德行有失,不足以胜任教育太子之事。从今日起,太子由哀家亲自照顾,未经哀家允许,不许姜贵人私见太子,更不许她出此门一步!”
“遵旨——”
“遵旨——”
“遵旨——”
恭顺的声音依次传递,半随着殿内姜画月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奇异地与江沉鱼之前所做过的梦境,重叠在了一起……我梦见很多宫女太监冲进嘉宁宫,强行抱走了新野,说是要交给皇后——也就是我抚养。姐姐当时倒在了地上,哭着往前爬,想要回她的孩子,但是没有用。然后,她就疯了,关在栅栏之内,披头散发,满脸血泪地喊:“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
天命……不可违。
这一刻,姜沉鱼心中,油然升起了对命运的恐惧。
很多事情,无论你多么不愿意,多么不甘心,甚至多么不舍得,还是会被一步步地,逼到绝境,逼得你不得不反抗,不得不放弃,不得不硬起心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十足冷酷,却又最终成功了的人。
姜沉鱼没有再理会姜画月的哀嚎声,带着一种视死如归般的凝重表情回到了恩沛宫,然后对里面的宫人道:“你们全都出去。”
宫人纷纷退下。
怀瑾临走前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辩解些什么,但在看到她的表情后,还是选择了沉默,乖乖地低着头出去了。
厚重的宫门缓缓关上。
灯光从四面八方照过来,照得整个屋子没有死角。而姜沉鱼就沐浴住亮如白昼的灯光下,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一个花瓶前,抓起来,狠狠往墙上掷去——“哐哪——”花瓶应声而碎。
她再走到另一个花瓶前,抄起,一掷;抄起,一掷;抄起……哐口郎哐啷郎……不一会儿,地上就到处都是碎瓷。而她仍不罢休,冲过去将帐幔一扯,用力撕开。
哧哧哧……不够!不够!这些远远不够!
这些声音,完全不能抵消她心中的痛苦!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姜沉鱼四处观望,把能摔的全部摔了,把能撕的全部撕了,把能毁的全部毁了,如此砸到无物可砸,撕到无物可撕,毁到一室狼藉后,再也忍不住,扑倒在地失声痛哭。
明明一切都可以好好的!
明明本来可以很幸福的!
她甚至放弃自己的未来准备将所有心血都投注在新野身上,守着他,守着图璧江山,就这么和姐姐相亲相爱地过下去的……为什么要逼她?
为什么要把她最美好的梦想亲自砸碎在她眼前,让她看见赤裸裸、血淋淋的事实,每个细节,都渗透着丑陋和肮脏!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薛采的话于此刻重新浮现,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叫住她,然后对她说:“若是他日发生了什么,你只需想起今夜,你说过的这些话即可。”
他是在提前给她服药,好让她在痛楚袭来时稍有抵抗之力,但他却不知道,那药根本没有用,她还是痛得撕心裂肺,痛得肝畅寸断,痛得恨不得一千次、一万次,就这样死过去!
因为太过痛苦,一个想法忽然冒了出来,轻轻地问:“我可不可以再原谅画月一次?”
再原谅一次,然后,一切都还可以照着原来设计的蓝图走下去——新野还是皇帝。
她和画月还是太后。
天下太平,朝臣温顺,一切都顺顺利利。
——只要她肯忘记今晚所发生的事情,再原谅画月一次。
姜沉鱼开始住前爬,用手臂拖动着自己僵硬的身体一点点往前挪,挪过满是碎片的地面,无视自己的鲜血淋漓。
如果这么这么痛苦,那么,原谅画月不就好了吗?
原谅她,不去怨恨她竟然要杀自己,不去计较她那么自私,不去介意她那么愚蠢……原谅她!
姜沉鱼发出一声尖叫,眼眶再也承受不住那种紧绷的压力,开始号啕大哭。
哭得想把心脏也吐出来。
哭得想把血液全部喷干。
哭得像是穷尽了十辈子的悲伤一样,毫无节制。
而就在她如此悲痛欲绝的哭声中,宫门轻轻地开了,一个人,披着灯光出现在了门口。
姜沉鱼没有抬头,也没有停止哭泣,继续号啕。
那人反手关上宫门,然后一步步,很慢,却很沉稳地朝她走过去,最后停在她面前。
姜沉鱼看到了他的鞋,小小的一双白鞋,鞋头上绣着图腾,却不是白泽,而是凤凰。金黄色的凤凰,鲜红的火焰,令得她的目光也几乎燃烧了起来。
她吃力地、用力地、无力地抬起了头。
人目处,是薛采异常温柔的睑:他看着她,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最后伸出手,捧住她的头。
“称帝吧。”
薛采如是说。
姜沉鱼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
“你只有真正具备了压倒一切的力量,才能亲手创造你想要的幸福。”薛采说着,眼泪慢慢地滑出眼眶,“称帝吧。”
他的眼泪滴到了姜沉鱼的脸上,于是,姜沉鱼的哭泣,就神奇地停止了。
宫灯无风轻摇,一瞬间,恩沛宫内,光影重重。
一个月后的某天傍晚,一辆马车秘密地驰出宫门,进了京郊外的一处园林。
半个时辰后,另一辆马车也进了该处园林。
车内的人弯腰下车,提灯相迎的人,依旧是怀瑾。
“陛下,请跟我来。”
同一条曲径小路,蜿蜒盘伸。同一个锦袍华衣的贵客,默默跟随。同一首琴声从雅舍内悠悠传出,但来客的表情,却一下子悲伤了起来。
怀瑾将他领到门前,躬身道:“奴婢就送到这儿,陛下请自己进去吧。”
便连这句话,也是一模一样。
来客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一次,琴声没有停,但弹琴的人,却将琴换了个地方,不再摆在外厅,而是内室。
内室与外厅的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