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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明在青林镇奋斗了近二十年,终于从青林镇党委书记的位置上调进了城,担任了建委副主任,在职务后面打了一个括号——保持正科级别,这次调动弄得粟明不痒不痛,进了城,却从一把手变成了副职。
侯卫东听说粟明要来,道:“粟书记要来,我当然不能走了。”
等了约莫十来分钟,一辆小车开进了望城山庄,来者是粟明,还有以前青林镇党政办主任欧阳林,欧阳林是比侯卫东早两年的大学生,去年刚被任命为党委委员、武装部长,粟明接到秦飞跃电话之时,他正好在粟明办公室里。
欧阳林与侯卫东握了手,道:“侯局长,你离开上青林以后,一直没有机会给你汇报工作,今天晚上我要好好地敬一杯。”
粟明在一旁道:“欧阳,论酒量,我们几人都不敢和侯局长较量,只能是略表心意。”
来到了望城山庄设置的茶楼,大家天南海北地聊天,当然,更主要还是聊发生在青林镇和益杨县的人和事,这是在场几个人发生过交集的地方。
“田秀影得了内风湿,现在腿已经变形了,弯不过来,平时走路都很困难,如今经常到镇里来闹医院费,还到县里去上访,说是得内风湿是镇里的责任,你说这人平时就讨厌,得了病还是让人心烦。”欧阳林分管综合治理,负责人民调解工作,被田秀影缠得够呛。
欧阳林这一番话顿时把侯卫东带回到了上青林最真实的日子里,那时他和习昭勇、高长江、杨新春等人住在了四层小楼上,伙食团池铭、田秀影则住在后面的平房里,当年田秀影嫌平房潮湿,为了能住进小楼曾经多次找过镇领导。
侯卫东想着田秀影胖胖的样子,暗道:“当年赵永胜不分楼房给田秀影的做法还是有些过了,田秀影得了内风湿关节炎,后半生也只能在痛苦中度过了。”
粟明道:“以前上青林的五个石场老板,发展得最好的还算是曾宪刚,虽然丢了一只眼睛,可是成功地由农民娃儿变成了省城的企业家。”
听到此语,侯卫东不禁有些黯然,以前上青林碎石协会的五个成员,田大刀自从那次大事故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秦大江惨死在黑娃团伙的枪口之下,派出所民警习昭勇一直在山上开石场,却在新千年染上了毒品,如今被劳教三年。
从九十年代中期开始的石场生意,不过短短六年多的时间,第一代老板便命运各异,这让侯卫东有了沧海桑田之感,虽然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合适。
粟明又道:“欧阳这个小伙子不错,长期窝在青林镇,侯局,让他到你那里去上班。”
欧阳林表面平静,心里满是希望。
对于欧阳林来说,调到沙州是一件很难的大事,而对于侯卫东来说,弄一个人到沙州易如反掌,他笑道:“欧阳想到哪一个部门去,不一定非到水电局。”
欧阳林笑道:“如果能挑部门,我就想到市建委、财政局这些实惠部门,只是这些部门不是我能去的。”
侯卫东道:“事在人为,我先去问一问这几个单位的用需求再说。”他原本可以给一个肯定的答复,可是这种事情办得太容易了,反而会有些负面影响,因此他给了欧阳林一个灵活的说法。
吃过晚餐,告别了热情的青林镇诸人,回到了城里,侯卫东安排道:“今天我住在沙州学院,你们明天来接我。”
从沙州到益杨也就是半个小时的车程,侯卫东原本可以回去的,可是来到了益杨,他颇为怀旧,就决定在沙州学院去住上一晚。
到了校门,原来的校名牌子已经改为“沙州大学”,校门口重新修过,更加的气派,侯卫东看到了这个漂亮的校门,总觉得冷冰冰的让人不太亲切。
校园里面没有什么变化,夜色将整个学校都笼罩了,看着三三两两的情侣,侯卫东觉得时间仿佛停滞一般。
“小佳,我在沙州学院,看一看房子,你跟着过来。”
小佳道:“你不早些说,刚才赵姐约了打麻将,我已经答应了,下次抽个星六,我们带着小囝囝到学院来过周末。”
漫步在校院里,侯卫东心情变得很是宁静,一路行至西区,在绿草铺就的小广场上,见到郭兰推着轮椅在散步。
第610章 阴(上)
郭教授坐在轮椅上,精神倒是很好,听了侯卫东的问候,豁达地道:“我这身体,多活一天就算赚一天,从医院出来那天,我天天都在赚。”
侯卫东劝道:“郭教授还是应该住在沙州,沙州医疗条件比益杨好得多。”
“爸,大家都是这个意见,少数总得服从多数。”郭兰对于固执的父亲是无可奈何。
“我在学院生活了三十年,习惯了这里的环境,有山有水,空气好,到图书馆看书也方便,在这里生活,我心情愉悦,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湖风吹来,带来了早春的寒意,郭兰赶紧拉了拉父亲的衣领,道:“湖边风大,我们还是回去。”
侯卫东陪着父女两人,沿着湖滨小道走回到教授楼,上楼之时,由于老楼没有残疾人无障碍设施,郭兰扶着爸爸,侯卫东帮着提起手推车,手推车并不太重,只是有一定的体积,提上去还挺是费力,把侯卫东的裤子弄了不少灰尘。
郭师母站在门口,道:“小侯,怎么能让你来提椅子,快进来坐。”
侯卫东将手推车放到了客厅,郭师母看见他的裤子脏了,道:“把你的裤子弄脏了,你家里还有新裤子吗,换下来,我帮你洗。”侯卫东忙道:“郭师母,您别客气,我好久都没有回来了,等会还要打扫卫生。”
看着侯卫东走出门的背影,郭师母道:“小侯这人好啊,总是那么有礼貌,没有现在年轻人的坏习惯。”
郭兰心里想起了在成津的日子,失了一会神,才道:“妈,你别一口一个小侯,他当过县委书记,现在又是局长。”
郭师母道:“我不是官场中人,官当得再大和我有什么关系,在我眼里,他就是小侯。”
郭兰也就没有了脾气,道:“好,都是你有理。”
她来到了书房里,郭教授打开台灯,面前放了一本大部头,正在聚精会神地看,她原本想劝一劝父亲,转念又想到看书就是父亲的唯一爱好,现在行走不便,如果连这个爱好也要去制止,人生未免太无趣了。
“爸,你别看得太久,注意早些休息。”郭兰叮嘱了一句,轻轻地将书房门关上。
侯卫东打开了窗户和房门,湖边的清冷空气很快就穿透了房屋,将浊气一扫而空。
在音响旁边,放着不少碟子,这些碟子都是陆续从岭西和沙州买来的,侯卫东选了一盘苏联歌曲。
“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水面上,暮色中的工厂在远处闪着光……”
《山楂树》的歌声很快就在屋里响了起来,音响的音色很棒,碟子是大碟版,将远方草原上的辽阔韵味表达得淋漓尽致。
那天听了省歌舞团柳洁的歌,郭兰这一段时间最迷苏联老歌,听到隔壁传来的《山楂树》,便走到阳台上静静的听了一会。
侯卫东脱了外衣,端着些杂物走到阳台上,看见了郭兰的侧影,郭兰的长发变成了小卷发,鼻子仍然微微翘着,在组织部工作数年,让她在清丽中带着成熟。
“可惜,这几株盆景死了。”在侯卫东买房子的时候,房主最舍不得的就是这几株盆景,以前侯卫东不在家时,都是由郭师母帮着隔着阳台帮着浇花,后来郭教授搬到了沙州,这几株盆景就如失去了父母的孤儿,最终失去了生命力。
郭兰隔着墙壁看了看枯枝,道:“你每天那么多的事情,哪里有时间来管理花木,花木是属于退休干部的,养花,你还早。”
两人站在阳台上聊了一会,天空彻底黑了下来,湖面倒映着点点灯光,微风拂过,灯光摇曳,如仙境一般。
在沙州,易中岭别墅,黄子堤喝了酒,又来到了别墅后面的别墅,这间别墅隐藏在易中岭大别墅后面,如今成了黄子堤的专用别墅。
收了五十万现金以前,黄子堤只是偶尔收点红包,虽然家庭并不是太富裕,却是衣食不愁,幸福指数很高,收了五十万现金以后,他的心态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家里的钱如洪水破提,迅速将皮箱装满,但是他的幸福指数却是直线下降,在很多时候,在最高级的酒店,他是令朝有酒令朝醉的态度,或者说是破罐子破摔。
大厅正中间是明亮的大吊灯,易子堤站在阴影里,呆呆地看着明亮的大厅,这间房间里面有美酒和美女,而且都是为自已服务的,此时,站在阴影里,他抬头望着厅里的一切,觉得格外虚幻,格外不真实。
上了楼,酒柜里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