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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淇姐,你说,主编会不会开除阿俊?”
“难说。”尽管我愿意表现出和于晓婕那样动容的表情,但我显然掩饰不了淡漠,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气急败坏了。而事实上,我又绝不是如此洒脱之人,最简单的例子,一个闻屿便可以将我的平静打碎。
“那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还能怎么办?我早就劝过小贝不要做这样的事情。”
于晓婕涨红着脸,不再说话,也大约找到了贝明俊的稿子,专心地看起来。
我来到窗台边的饮水机处接水,窗外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阳光落在笔挺锃亮的城市现代化建筑和来来往往的车流间,泛出刺眼的光晕,让我有种恍恍惚惚的感觉,好久没有下雨了,我突然怀念起滴滴答答的雨声。
我坐回办公桌前,桌子上摆着好些读者来信,我随意地翻阅过去,里面有一封市展览馆的邀请函,打开了,上面竟然赫然写着“闻屿人体艺术摄影展”。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悬浮不安的心压了下去,闻屿嘲笑的神情在我眼前晃了晃,他的高傲和张扬像寒风撕裂着我的柔情与暖意,我似乎没有勇气再见到他了。
我把请柬递给于晓婕说:“下星期三,有空你替我去一趟吧。”
“闻屿的摄影展?”于晓婕惊讶地说。
“是。对了,手术不受影响吧?”我问。
“今天就去医院了,应该没问题,不过我心里挺害怕,人家说很痛。”于晓婕掩饰不住焦虑。
“傻瓜,放心吧,有无痛手术的。”我安慰道。
“一点不痛?”
“听说是的。”
《红衣》第二章(12)
正说着,贝明俊晃悠着走进来,橡皮人似的没有筋骨地歪歪扭扭地把自己往椅子上一搁,嘴里不停地小声骂骂咧咧。
于晓婕着急地凑上去询问情况:“怎么样?快说说。”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贝明俊没好气地回道。
停了停,气氛缓和一些,我问:“主编怎么说?”
“没怎么说。”
“事情了了?”
“那王八蛋要十万,后来两万了了。”他囫囵地说,突然又清晰起来,“他妈的,过了这么久还来找老子麻烦。”
我莫名地有些笑意,像是看着一个不小心掉进河里成了“落汤鸡”的孩子,在岸边大骂那条弄湿他的河。“主编没开除你吧?”我半真半假地调侃。
“他敢!”贝明俊蓦地挺直腰板,“告诉你,那两万块钱也不用我自己出,主编替我扛下了,公家出钱。”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不知所云地说:“那倒真让我刮目相看!”
“没事就好了,真让我虚惊一场。”于晓婕插进话来,“阿俊,那趁现在没事,早点陪我去医院,好不好?”
贝明俊顿了一下,大模大样地把腿搁到桌子上,翘起凳脚,一摇一晃地说:“不去,你自己去吧。”
“怎么啦?昨天不是说好的。”于晓婕显得意外又恼羞。
贝明俊挑衅而得意地瞥了我一眼,说:“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于晓婕已经声泪俱下:“好,我自己去,有本事你别跟来!”说完,跑了。
我也只得手忙脚乱地拽了包,匆匆忙忙扔下一句:“你太过分了,赶紧过去!”然后,出门去追于晓婕。
她在报社门口放慢了脚步,看起来几乎像是在原地踏步了,虽然没有回头看,但心思却显而易见。
我快步赶上去,安慰道:“等等吧,别着急。”
“嗯。”她轻声地答应着。
“晓婕,我看小贝其实对你挺不错的,你们该相互珍惜。”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对了,你以前怀疑小贝有外遇,有什么证据吗?这样的怀疑可是会伤他心的。”
“我听到他打电话给花店,订送红玫瑰,可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他送的花!麦淇姐,你说,是不是不对劲?”于晓婕说着,又激动起来。
事情果真如此,原来一直以来贝明俊和于晓婕的“第三者”竟然是我!尴尬的感觉让我几乎不敢正视于晓婕,心情似乎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在茫然而幽暗中寻找出路,我的眼前看得见一丝微弱的亮光,我拼命奔向它,但是一切都是徒劳,光芒滞留在我仿佛垂手可及却永远无法达到的地方。
“也许,是花店出了问题,也许,是你听错了,这不足以说明问题。”我虚弱地规劝道,“你该对他有信心。”
“我知道……”于晓婕感激地点了点头,眼睛里的泪水还没有干,在光芒底下楚楚动人。
我们假借等出租车的名义在路边站了约有五六分钟,看着好几辆空车从我们身边缓缓驶过,我和于晓婕心领神会地谁都没有伸手去拦,可还是没有等到贝明俊的身影。于是,我们俩先去了医院。
办完手续,送于晓婕进手术室的时候,她忽然抱着我哭了,“其实我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她哽咽着对我说。
我的鼻腔里也猛地涌上酸楚来,静默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待于晓婕能平安无事地出来。医院里的空气始终飘着一股浅灰色的冰凉的酒精味,让我的神经末梢在不断地回避中触及到了一块久未开垦的记忆土地。
那一晚,夜空里黑漆漆的,校园里的路灯也不知为何坏了一大半,除了余下的几盏在树丛里若隐若现和远处宿舍楼隐隐约约的灯光,视线里几乎连一个萤火虫也没有。常斌和我在学校最繁华的林阴道上踱步,我们各走各的,没有往日的相依相偎,只有凝结在时空里的夏日的寒气。
“麦淇,我得走了,你比我想象得更出色。”常斌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他总是夸奖我根本不存在的优势。
我一直在流泪,幸亏黑夜成为我的遮羞布。“是因为输给了我,耿耿于怀吧?”那时,我和他同时竞争免试研究生的机会,我得到了,却失去了爱情。
“不是,我是指你将来一定会是个真正的女强人,你宁愿要你自己得到的,而不要我给你的,相信我,你会成功的。”他善意地说着,“不过,我也会证明给你看,我不会比你弱。”常斌要和我较劲,他选择自费留学,又像个救世主那样要求我跟随他陪读,我没有答应。
“什么时候走?”我问。
“快了。”他轻捷地说。
“我们还会见面吗?”
“都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他洒脱地调侃。
我们最后一次相拥而别,望着他远去的毫不留恋的背影,压在心底的酸涩喷涌而出,我突然泣不成声。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常斌我怀孕的事情,走完了校园里最悠长的一段道路,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但我觉得,不说是对的,那时,我们都太年轻,一个孩子远不能牵住一份爱情。
去医院做手术的时候,我也百感交集地哭了一回,带着能拥有与心爱男人的爱情结晶的幸福,带着即将失去它的失落,带着一种生命体验的兴奋,带着对女性角色思考的悲凉,因而,对于晓婕的哭泣,我深有体会。
《红衣》第二章(13)
我又想起了常斌说的“女强人”这个词,我轻声地羞愧地笑了笑,一别好几年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有时想,生命真像是一列由生开往死的列车,列车里望得见两边流动的风景,也时常有停靠的驿站,每个驿站会有上来的新朋,亦会有下车的旧友,旧友们挥挥手走了,也许我的生命列车永远也驶不到他们再次等候的那个驿站。
我正在混沌的思绪中感慨,发觉身旁有个晃晃悠悠、一瘸一拐的身影急匆匆擦过去,有几分像梅玲。我试着叫了她一声,对方停下了脚步,四下瞧了瞧,继续颠簸着向前去,看起来确实是梅玲,于是,我赶上去唤住了她。
梅玲看见我,有几分焦灼的尴尬,也不多言,只是说有点急事,先走一步了。
我猜想她有几分回避我的意思,而她对我来说,却始终是个尚未解开的谜面,引诱着我一步步探询下去。
我直接截了当地友善地询问她,是否有什么难为之处?
她矜持了一会儿,告诉我她儿子病了,医生说要住院,她少带了钱。
我连忙拦住她,说:“我这儿有三千块钱,够不够?”
她犹豫着,不敢答应。
我便把钱塞进她手里,劝慰道:“先给孩子看病要紧。”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乌黑的大眼睛里流淌着二月河的薄冰溶解时清亮透明的声音。“谢谢,我会尽快还你的。”她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