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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在我明了契约内容,要求艾里克解除掉两人之间的羁绊开始,我就已经放弃了这个可笑且懦弱的理想。呆在艾里克身边,我是日复一日地期待着对方的松口,拥抱自由;而现在,我却宁肯当初艾里克“忘记”解除契约,“仆”随“主”的死去而悄声逝去。
这能怪谁呢?而艾里克的死又可以怪谁呢?
才过了三月,我的身高就已经长了不少。如果他在这里,恐怕又要惊呼戏弄我了。
抱着酒瓶,我慢慢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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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光芒……又是一个无聊的早晨。
感叹着,我扶着疼痛欲裂的额头,呲着牙支着旁边的沙发缓缓起身。从衣柜里拿出睡袍,进了浴室。再出来,杂乱不堪的卧室已经干净如新。我拿着毛巾慢慢擦头,竟然感到全身乏力不堪。真是没道理。也许是感冒了?摇摇头,准备让小精灵给我准备醒酒汤,却突然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怎么会?
门被推开,看到来人才想起自己早已搬了家,如今正和老人家住在一起。
我放松警惕,微笑地礼貌道:“早上好,格林德沃先生。”
“听说你昨天又醉了一夜?”对方拧眉,气势逼人。
我微转了头,对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家养小精灵勾唇一笑,问:“贝利……”
对方哼了一声,颇为不耐地斥责:“不关它的事!你既然住进来,就要有这家人的规矩。”说着叹了口气,语气又缓下来,“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谁都不好受。你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我懒洋洋地站着,盯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道:“你知道艾里克曾经问过我那句话吗?”
前黑魔王僵硬了一下,头痛地揉揉太阳穴,摆摆手先行坐在沙发上:“贝利,一杯醒酒茶和红茶。”小精灵抖着耳朵无声退去。
我也跟着坐下,盯着对方的那双蓝眼睛道:“他问我,如果他死了,我会怎么办?”接着笑了下,向他发问,“你知道我怎么回答么?”
“当然是好好活着。”
长久的沉默后,我再次重复:
“当然是活着。”
所以我活着就跟你艾里克毫无关系,我爱怎么活就怎么活。只要你忍心割舍,我就情愿日日醉生梦死,红灯绿酒。我仍然记得当日我说完后跟此时同样的沉默,然后是我们俩人的会心一笑。
听着的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其中的涵义。
前黑魔王顿了一下,抬起的手最后还是放下。我猜他刚才喉咙边一定准备了很多劝慰的话,即使他也不怎么相信。所以我就讨厌不知所谓的劝导——你自己尚未为这些话信服,又有什么资本用来安慰他人?可是人就是这样虚伪,我自己当然也不例外。
端起桌前出现的醒酒茶,勾唇冷笑,毫不犹豫地灌下。
“话已至此。格林德沃先生,我要出门了。”我站起来恭敬地行礼,抬脚便走。
“你不吃点早饭么?”
“哦——”不忍心拒绝老人太狠,于是我回身道,“希望家里有新鲜的牛排。”也许简单一个“家”就会让老人感到欣慰。
“这是自然。”对方长久布满阴霾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我微侧过头,看向地面。那有些相似的笑映着晨光,令我觉得格外刺眼与,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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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老人细心地拉上窗帘遮挡住对我来说过于强烈的光。
哼哼一声,身上疲倦感更甚,感觉连睁开眼的动作都如此艰难。我迷糊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深深的叹息声。“幸好你辞去了大部分的职务,只留了个挂名的荣誉性头衔。”
我躲开对方似乎是安抚孩子的手,不耐烦地问:“到底是怎么了?我还要去……”
“去酒吧?你别想吧。”盖勒特话里的坚定令我有些发怔,他接着问:“你是不是最近感到很容易疲劳,睡眠、食量增加?”
我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手指微颤了一下,一种不妙的感觉传遍全身。于是我回答:“我以为……是身体逃避契约束缚,正在努力长高。”
又是一声哀叹,盖勒特为我掖了被角,他蓝眼睛中的情绪、我有些难懂:“他……当年也是如此,所以我很清楚。”接着他突然笑了起来,灿烂地比之外面的阳光还要刺眼:“恭喜你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睁大眼睛,无望地摇了摇头。
番外篇二 霍普夫人
番外篇二霍普夫人
1996年12月25日。
今天是圣诞节的夜晚。窗上结着漂亮的晶亮冰花,一朵朵散落着,像是不知事的孩子的随意涂鸦。
我拿出怀里的眼镜戴上(颤巍巍的手令这个动作有些吃力),从玻璃的这头向外看。庭院的花草已经被厚厚的雪压倒覆盖,连一片叶子都没露出来。只希望来年的春天它们能够依然赴约生机勃勃地开放。
门外没有我等待的身影。
对面的房子里昏暗的灯光从暗夜里透出,和着暖意。
“亲爱的,要开饭了。”一双宽厚的大手从背后慢慢地锁住我(那上面有轻微的洋葱味道),柔声的提醒却让我掉下了泪:“杰尼,小艾里他没回来。”
短暂的停顿后,是他温柔的话语:“亲爱的,你忘了吗?是你亲笔写信嘱咐他们不要回来的。”接着是柔软的手帕在我脸颊上擦拭,泪水戛然而止。
“哦,是我忘了。”我慢吞吞地回答,脸上有些烧。天知道我在这里巴巴等着那孩子回来的傻样被他看了多久。于是我蛮横地接过手帕,扭脸推开他,皱眉嫌弃道:“你手上有洋葱味!”
背后低声的笑令我脸更热了。我只好兀自抬头故作镇定地向餐厅走去,只希望他不要追上来看到我这个糗样。正走着,对方的声音又传过来:“嘿!亲爱的,你要上二楼吗?那里是楼梯……我们要开饭了!”
“我当然知道,我要拿些东西。”轻哼一声不理他,将错就错地上楼。我刚刚确实一直想着要上楼拿什么的,只是……我又忘了。
呆呆地坐在梳妆台,我不知所措。希望在他催促之前赶紧想起来……天哪,我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一转念的功夫,我发现自己的手里已经拿了一个木盒和一杯红酒。
红酒可以理解,我们庆祝一下;但是,这个木盒?
楼下响起了他的声音,来不及多想,我连忙起身,手里不忘带着这两样东西。
“亲爱的,干杯。”我学着他的样子拿着高脚杯,没一会儿右手便有些酸痛,于是我是双手托着杯子灌了一口红酒。真丢人。兀自想着,不知觉已经喝了大半杯。
手中的高脚杯被夺了去,有些晕乎。“这只是庆祝一下,没必要一口气喝完的,傻姑娘。”鼻头被点了下。
我立刻摆头抗议:“我已经不是姑娘了,别这样叫我。”他雪白的头发在顶光下耀眼得很,皱纹也遍布他原本英俊的脸。而他对面的我,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样的。我咯咯笑出声来,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道:“你老了,我也老了……我们,嗝!互相不嫌弃,哈哈……嗝!”我说着说着就靠在他的肩头,这让一直昏昏的头好受了许多。
头发被捋了捋,我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好舒服。
一声叹息,他慢慢开口道:“青青,我恐怕时日无多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沧桑,充满了疲惫与苦涩。当然,还有和我心底轻轻呼应的不舍。
“我知道。”我不容置疑地回答,依然腻在他身上。
这种事情我早就料到了。我们相伴过了大半个世纪,对方的事情熟悉得犹如一体。他的身体确实已经出现了无道理的疲乏以及睡眠增长,像是一棵年老的大树被虫蛀了的根须已经不足以承受树干以上的繁枝浓叶,正在慢慢地酥脆、瓦解。而且这种情况不容阻止改变,趋向性犹如泄流的洪水,不可逆。
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弯起嘴角,缓缓道:“我们总要在一起的,不论何时何地。你说过的。”
他身体颤抖了一下,贴近耳朵的吞咽声清晰可闻。我感到他在思索着什么,也许是劝阻我?哦——熟知我习性的他在这时候竟然还不死心地要做这种他自己确信无望的事,我抿抿嘴——有点失望。
由一点的不满情绪而引发的恶劣心情令我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也许我已经很生气了,身体都在颤抖:“你要我自己一个人?”天哪,我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也许他长久的陪伴已经在潜移默化我的思想?
他立刻噤声了,我感觉得出来他情绪的激烈转变,因为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