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龙小云一看李寻欢的那双深眸便知道他在思索此事。然而李寻欢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男人一向是体谅别人的,龙小云了解他这一点。
“师傅出门去给你买肉了,你再睡一会儿吧,晚饭时我再叫你起来。”龙小云道。
李寻欢的目光似有些不舍,然而并没有强留龙小云。
于是龙小云轻轻推开门离去了。
深夜,李寻欢拥着被子靠坐在床头,借着烛光雕刻着人像。忽然间烛灯绽起了一个灯花,一股劲风袭来,李寻欢温和的目光遽然机警如鹰,两指已夹住了一枚飞镖。
飞镖上系着一段布条,李寻欢拆开一看——他的双瞳刹那间散大,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清晨龙小云来看李寻欢,他依旧安静地坐在床头。龙小云觉得他似乎越来越苍白了,昨晚方郎中煮了一大锅骨头汤,给李寻欢硬灌下去三大碗,现在看来还是补得不够。
方郎中很喜欢李寻欢,镇上的人都很喜欢他,除了龙小云。
其实若不是李寻欢动他父亲的坟,他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恨他。毕竟后来得知他娘没有死,而他现在也恢复了武功。仿佛,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似的。
然而龙小云每一次想原谅李寻欢,都会做一个梦,梦里,龙啸云残缺的尸骨怨恨地谴责着他的不孝。李寻欢动了龙啸云的尸骨,这件事就如同一根刺,一直扎在龙小云心里。
他隐隐觉得,如果他问出了真相,就会揭开李寻欢这个人最不为人知的一面。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片极力掩藏的黑暗。
龙小云不知自己到底是想要证实李寻欢的罪恶,还是想要证实他的无辜。
龙小云不在医馆,李寻欢用一条布带系住了长发,披上斗篷独自离去。
龙小云跑了两次小酒馆,跑遍了龙平镇,最后回到了济生堂,方郎中正站在斜阳下张望。
“他还没回来?”龙小云问。
方郎中叹息着摇头。
龙小云突然大笑:“留下字条说什么朋友有约!抬腿就走!不会又跑回关外了吧!混账!”
方郎中劝道:“可能还是有什么事了。”
“有事?有事难道不会说出来!他当我是什么!”龙小云咆哮道。
“阁主。”
龙小云与方郎中一齐望向门口,斩人剑摘下斗笠,走了进来。
“和徐半仙接上头了?”龙小云问。
斩人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找到了他的尸体。”
龙小云愕然呆立,继而厉声问:“夫人呢?!”
“没有找到。”斩人剑沉声道。
龙小云只觉五雷轰顶,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
方郎中与斩人剑都知道事情不妙,忧心忡忡地互望一眼。
突然间,龙小云放声狂笑起来,他的表情扭曲的可怖,盯着斩人剑笑道:“你还没想明白吗?李寻欢突然失踪,夫人也不见了,你难道还想不明白吗!定是李寻欢的狗腿子们杀了徐半仙,将我娘掳走,李寻欢现在就是去与他们会合!”
“阁主……”斩人剑虽不以为然,却自知此刻说什么龙小云都不会听。
“通知夔玄阁所有人,去找李寻欢!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龙小云怒发冲冠,疯了一般吼令道。
天色已近黄昏,一只孤鹜鸣叫着飞远了。一片片枯黄的芦苇颓唐地随风倾斜。
江里泊了五六只小船,李寻欢走到岸边时,乐北侯正站在一只船上吹笛。那笛声清越,却又透着一股哀愁,就仿佛是一个人既欣赏江水的波澜壮阔,又无奈江水东逝不可追一般。
乐北侯将竹笛背在身后,静静凝视着岸上,萧萧芦苇中的李寻欢。
——这个男人总是伤病潦倒,然而那一双眼睛,却始终英气夺人。
“诗音在哪里?”李寻欢问。
乐北侯一笑,亮出指间一枚药丸,投向岸上。
李寻欢接住,乐北侯道:“李寻欢,吞了它我就告诉你林诗音的下落。”
“你也开始要挟我了么。”李寻欢不无悲哀地叹道。
“对。”乐北侯不为所动地说。
李寻欢便将药丸吞了下去,“现在,你可以说了?”
乐北侯从船篷中取出了一件衣物,用掌力送到了岸上。李寻欢失措地一把抓住。这件紫色的长裙是林诗音很喜欢的衣物,常常穿在身上。而现在,上面沾满了干涸的血。
李寻欢失神地盯了许久,骤然道:“告诉我她在哪!”
乐北侯见李寻欢这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大笑道:“她就在我脚下的这个箱子里。”
李寻欢只觉一阵目眩,落日的余晖如碎金一般散落在滔滔江水中,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乐北侯打开箱子,从里面拎出一具白花花的尸体,就这么丢进了江水中!
“李寻欢,你也不知道林诗音的滋味吧!”
“你如果听到她死前的哭泣,一定会心疼的不得了吧!”
“我现在就把她的尸体喂鱼了!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却连她的尸体都保不住!李寻欢,你算什么东西!”
乐北侯散发披肩,仰天大笑。
李寻欢伫立在飒飒北风中,浑然不识日月天地。
那些过去的日子如剪影般在他脑中飞逝,万般情绪在他心中俱时爆发。一切都不像是真的,然而却历历在目。他又一次失去了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表哥?表哥?
乐北侯突然停止了狂笑,静静看着沉默的李寻欢。他丢下竹笛,从腰间抽出断情刀。
悲风瑟瑟,江水泱泱,芦花纷乱中,岸上那人迅如飞鹄踏浪而来。
——能让你李寻欢如此失态,我也心满意足了。
——不能做你的兄弟,就做你的仇人好了,因为恨与爱一样,都难以被时间湮灭。
李寻欢掌风袭来,乐北侯翻身一闪,一招“松下问樵”向李寻欢左侧抡去。李寻欢掌力强劲,却是虚招,此刻攻守易变,转而劈向乐北侯持刀的右臂。乐北侯左指挟风,点向李寻欢的曲池穴,欲制住他这一掌。
却不料,李寻欢猛地一震船身,乐北侯脚下失稳。李寻欢已借力凌空而起,抬腿踢向乐北侯的手腕。乐北侯只觉虎口一麻,断情刀险些脱手,慌忙后撤到另一端船头。
乐北侯虽从未与李寻欢交过手,然而两人并肩作战,他却也见识过李寻欢的路数。李寻欢平素招式沉稳,对敌人也留有余地,从不咄咄逼人。于是许多人都以为,李寻欢厉害的只有飞刀,甚至连乐北侯都有这样的错觉。
然而方才这几个回合下来,乐北侯才突然意识到李寻欢武功的可怕之处。他的招式并不新奇,然而却可以突然变换,两个招式之间过渡全无破绽,事实上形式对他已经不再重要,乐北侯可以看出他的每一招,然而每一招又仿佛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一招。不止如此,两人的对战,李寻欢出手的速度比过去快了岂止数倍,每一掌的锋利,每一个转身的凌厉,这样突然卸下温润恬退的外表,露出江湖人一心求胜你死我活的本性的李寻欢,竟让乐北侯感到一股从头寒到脚的畏惧。
乐北侯持刀伺候在船头,紧紧盯视着立在船尾的李寻欢。
乐北侯知道,李寻欢已经杀红了眼。若非如此,以他温和的个性,绝不会这样招招置人死地。
——李寻欢,我在你心中,已经是非死不可的人了吧。
——可这却正是我想要的。比起死在敌国的皇帝或是鞑靼的兄长手中,我更想死在你的飞刀之下。
落日的辉煌映透了天地,李寻欢伫立在这万顷金晖中。
只隔了区区数尺小船,乐北侯甚至能感受到他那山崩地裂般压面而来的气势。
这男人一生从未像此刻,如此锋芒毕露。
万里长风,滚滚江水,在这永恒的节奏中,生命却仿佛因短暂而静止。
然而,船身微动,乐北侯长啸一声,扬刀劈风破浪而去。
无情剑,断情刀,到底谁才是最绝情的人?
飞刀的光芒与波涛的霞光难以分辨,乐北侯只看到长天落日之中,那男人一身清华,天地失色,霁月光风,终然洒落。
关天翔的胸口没入一把飞刀,鲜血汩汩地涌出。
李寻欢跪在他身前,不知为何会哭。
“为什么……”李寻欢失声泣道,“关天翔……”
李寻欢温暖的泪水不断的滴落在关天翔的脸上,他觉得这便又是他那善良的好兄弟李寻欢了。他知道,李寻欢亲手杀了他,一定会痛苦的。
李寻欢不知为什么心口会这样疼痛,这是为了谁?
——寻欢,你不得不杀我。我杀了太多的人,纵是你再不忍,也应杀了我。
——亲手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