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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放在那个很不起眼的地方。”李寻欢道。
“寻欢,你为何又扯到炉子上了?炉子又怎么了?”郭嵩阳问。
“八月中旬,就算是北方也根本不到用炉子的时候。为何灵钟子的房间会出现炉子呢?”李寻欢道。
“或许是……灵钟子他格外怕冷吧。”郭嵩阳道。
“他若怕冷,这炉火一定是专门管庄里要的,夜里也一定会一直点着。可是众人进房间的时候,炉火却是熄灭的。是谁熄灭的?难道是已死的灵钟子?或者是杀了人还有闲情逸致熄灭炉火的凶手?”
“怎么可能……”郭嵩阳苦笑道。
“不可能,所以,那盆炉火根本不是灵钟子要的。是凶手要的。”李寻欢道。
“凶手的目的又是什么?”郭嵩阳问。
“梅大先生判断灵钟子是在戌时三刻死的,根据的是他的尸体僵硬的程度。可是尸僵的时间会受到温度的影响。如果提高房间里的温度,尸体僵硬的速度就会变慢。比如说,在房间中放一盆炉火……”李寻欢道。
“凶手为了让大家弄错灵钟子的死亡时间!梅大先生按现在的时节推断灵钟子是戌时三刻死的,可事实上他在这之前就已经被杀死了!”郭嵩阳说出这个推论,不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样说来,岂不是很多人都有嫌疑了?”
“并非如此,郭兄,你忘了有人嫁祸金盛的事了?”李寻欢道,“灵钟子一向热衷于修仙和炼丹,深居简出。很少有人知道他左右手的习惯。”
“那只能说明凶手是个不知道他这个习惯的人,范围依旧很大。”郭嵩阳道。
“郭兄,你恰说反了。凶手正是深知他用手习惯的人。”李寻欢道,“庄客在池塘边捡到了我的染血飞刀,凶手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嫁祸给金盛,而是我。只不过因为江湖上皆传金盛盗取了灵钟子的宝物,所以灵钟子一死,他的嫌疑最大,凶手先陷害他再为他洗脱罪名,其实是为了排除众人对他的怀疑。”
“这么说凶手是灵钟子身边的人?”郭嵩阳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难道竟是他的门徒,你认为是谁?”
“他要设计金盛,就必须让他在戌时三刻这段时间离开宴席。你可记得金盛是为何而离席的?”
郭嵩阳想了一会儿,道:“当时金盛说是云来道人往他身上泼酒,云来却说是他撞了自己,两人险些争吵起来,司马超群觉得这种场合下为这种琐事吵架不合适,就制止他们继续说下去……你是说,云来是故意往金盛身上泼酒,好让他在戌时三刻离席?”
“当初也是云来说灵钟子染了风寒,所以没有去宴席的。他说灵钟子在他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可是,其实在开宴之前灵钟子怕就已经被人杀了吧。而第一个进灵钟子房间,发现他尸体的也是云来,也只有他有这个时间熄灭炉火,控制温度误导梅大。”郭嵩阳沉吟道。
李寻欢盘膝端坐,不语。
郭嵩阳沉声道:“寻欢,你是说,凶手是……”
“云来道长!”梅思影震惊道,“居然会是他?可是他为何要杀他的师父?”
王怜花懒懒道:“你知道这云来是谁?他是已故神医云中君的儿子。云中君有一儿一女,女儿在娘胎里挨了他仇家一招赤蜥掌,生下来身体里就带着毒,常年痛苦不堪。”
“据说赤蜥之毒无药可解。”梅思影叹道。
“倒也不是无药可解。你知道那灵钟子的镇观之宝是什么?是他练了二十余年才练出的一粒金丹,号称能解百毒。一年前金丹失窃,江湖人都说是金盛偷的,灵钟子那老道儿也稀里糊涂地信了。其实却是监守自盗,金丹是让他大徒弟云来道人给拿走了。玄虚观一直不放过金峰帮,找金盛讨回金丹,那金盛百口莫辩,更拿不出什么金丹,这样下去早晚得露陷,我若是那云来道人,一定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灵钟子,既免得偷窃之事败露,又可以一举成为玄虚观掌门。”
“可是,他为何不嫁祸金盛,却要嫁祸给寻欢?”梅思影虽感叹人心难测,却仍是更关注牵扯上李寻欢的事。
“云来又不是我,估计也没那胆子一眼不眨地把他师父杀了。八成背后得有人使把劲儿。那人没准说,云来,你杀了灵钟子嫁祸给李寻欢,我就帮你当上玄虚观掌门,或是别的什么好处。”
“他背后是什么人呢?”梅思影问。
“谁知道。”王怜花却说。
“怜花公子,这些都是你的推断,却没有证据。再说,灵钟道长武功高强,云来未必杀得了他。”
“梅思影,你要知道,最可怕的最能伤你的往往并不是你的敌人,却恰恰是你亲近的人,是你的朋友,”王怜花道,“灵钟子那老道儿一定想不到他平时唯唯诺诺的大徒弟会杀他,或许就在他把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云来面前时,云来就趁机偷袭点了他的穴。然后,拿出李寻欢的飞刀,对着云来的咽喉,一点一点,捅进去……”
“别再说了……”梅思影捂住了耳朵。
王怜花笑了,“胆子忒小。你放心,我对你说的这些,你那聪明的表哥想必也早已了然于心,说不准他知道的比我还多。你不要再添乱,待在你儿子身边,静观其变吧。”
“今晚可是难得的团圆佳节。”王怜花仰望碧落,寥落一叹。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银色的月辉散落在山林的松枝,银装素裹;飞溅到高屋飞檐的琉璃,一片清华似水。上至碧落,下抵黄泉,黑暗仿佛将万物吞噬,十天九地唯余这一处方圆,遗世旷远。
司马超群一身玄衣,长剑在手,立于屋脊之上。王怜花摆弄着手中一把短剑,绯红的衣袂在银辉下分外妖娆。
屋檐上的鸱吻仿佛在朝天呼啸,琉璃瓦在剑光中闪烁出五色光彩,高屋之下的众人眼中,惟有明月之中两个暗色的剪影衣袂翩跹,剑舞轻盈。
隔岸观火只觉如梦如幻,然而身临其境方知你死我活。
“你不是王怜花!”司马超群紧紧握住剑,大汗淋漓,惊吼道。
“你是想说,我不是别人跟你说好的那个,专门输招给你的‘王怜花’吧。”王怜花身形已起,剑如白虹,惊鸿一瞥中灿然笑道。
司马超群已是骑虎难下之时,方知当初并不是江怜月没看出假王怜花,而是他有眼无珠没看出真正的洛阳公子啊!
决斗未休止,殊死而搏。
昏暗的地牢中,李寻欢一动不动地盘膝坐着。
此刻外面正在进行的决斗恐怕是江湖上这十年来最重大的事件,今晚过后,就将成为传说。然而这气氛却仿佛丝毫没有影响到静坐的男人,他闭着双眼,神色安然。
突然之间,闭塞的地牢中一股清冽的空气流动,李寻欢的睫毛轻轻抖动,映落在眼睑上的阴影也随之或深或浅。
“寻欢!”他的双耳是如此熟悉这个声音!
李寻欢蓦地睁开眼睛,不知是惊喜还是慨然地道:“关兄。”
风尘仆仆的关天翔就双手紧握铁栏蹲在李寻欢的面前,他一听到李寻欢的声音,竟就潸然泪下,“寻欢,我一听说你被那些江湖人抓了,就马不停蹄的从京城赶来救你……”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寻欢,我带你走!”关天翔一把抹掉泪水,从昏倒的守卫腰间取了钥匙,打开牢门。
“关兄,我若走了,就真的成了凶手了。”李寻欢望着试图拉他的关天翔道。
“寻欢,你看不出这些江湖人就是想置你于死地吗?他们不会听你解释的!寻欢,趁他们都在看司马超群与王怜花的决斗,我们快逃出去,否则等他们回来,一定会杀了你的!”
“可是关兄,我此时若走了,中原就真的再无我容身之地了。”李寻欢道。
“那又如何?你可以和我去关外啊!我们驰骋草原,纵马高歌,岂不比在如履薄冰的中原快活?”关天翔道。
李寻欢默默看了看他,目光十分复杂。
关天翔被他这一眼吓出汗来,这才发觉自己把心思说得太过露骨了。他设计陷害李寻欢,本就是为了让他无法再在中原立足,逼得他不得不和自己到蒙古国去。他想让明朝把李寻欢赶出去,让他有国难归,有家难回。
“寻欢,我一定要救你,得罪了。”关天翔架起李寻欢,把他背到背上。他知道李寻欢身上的穴道都已被江湖人士全部点死了,他硬带他走,李寻欢也反抗不得。
出了牢房,他背着李寻欢沿着后山小径到了聚贤山庄的北庄门,门外树上拴着一匹马。他把李寻欢放下,回首遥望如巨兽般匍匐在森森山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