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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遥远的记忆啊,他渐渐地回想起来了。那个人是父汗指给他的妃子,成亲那年,他们都还是半大的孩子。她父族的部落并不很强盛,她的容貌也并不很美丽,他只记得她鹅蛋圆的脸,低顺的眉眼。后来,他被送到了明朝成了质子,他一度感到自己被亲人遗弃背叛,自暴自弃,沉迷于酒色。他有了很多的小妾,很多的美人,早已将那跟随自己来到异国的妃子抛之脑后。后来她在为他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死去了。他知道那是个儿子,悲痛了很久。只是那薄命的妃子,他却渐渐遗忘了。
忘记她,关天翔并不感到奇怪,他知道自己本就是个薄情的人。
只是在此时想起了她,他却觉得不可思议。
那双手还在为他擦拭汗水,袖子不时滑过他的鼻尖。他嗅到了衣袖中的一股冷香,不浓不淡,若即若离。是梅花的冷香。
“三姑……”他喃喃地叫出了他曾经妃子的闺名。
龙小云端着药碗进来,温言道:“梅姐姐,你去歇歇吧,我给关叔叔喂药。”
梅思影抬腕轻轻抹去额上的汗水,望着龙小云微笑。她这半天一直忙着照顾关天翔,没怎么和龙小云说话,不知他失忆之事。只是方才见他与李寻欢相处融洽,此刻又这么懂事,心中十分宽慰。
龙小云见梅思影只这样望着自己,那目光仿佛要将他融化一般温柔。他觉得这目光好熟悉,然而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脑后某个地方隐隐作痛起来。
他朝梅思影笑了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梅思影不敢再看,她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会忍不住将龙小云抱进怀中。她只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匆匆走出了屋子。
她走进了沿廊,这才惊讶地发觉已是黄昏。金色的夕晖将长长的沿廊照亮,沿廊上雕琢的花纹横斜在石板的光辉中如同交错的藻荇。远处的山岚黯淡不清,近处庭院里的芒草随着晚风此起彼伏,呈现出一波波的光影。
沿廊的尽头,伫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他披了一件长衫,站在席卷天地的金色夕晖中,静静地眺望远处的群岚。晚风穿过亭廊,他的衣袂翩起,长发随风飞扬。
梅思影默默地走到他的身边。她看到他并没有穿中衣,肩膀上缠着绷带,苍白的脸被晚晖映得明亮,额上细小的汗珠显得晶莹剔透。
“你受伤了?”梅思影问。
“肩膀,”李寻欢道,“刚才换了药。”
“回去躺一会吧,你脸色很疲惫,”梅思影道。
“刚睡醒,屋子里太闷,才出来透透气,”李寻欢道,“梅大夫,关兄如何了?”
“他已无大碍,小云正给他喂药。等他醒来再看看情况。”梅思影道,“让我给你把把脉吧。”
李寻欢摇摇头,“不必了。”
他把头倚在长廊柱子上,眉尖轻蹙,合上了眼帘。
不知怎的,梅思影突然有点想哭。她好想替他擦去额上的冷汗,想为他拢一拢敞开的衣领,好好照顾这个总是不懂得爱护自己的男人。
可是她不能。她只能看着他折磨他自己。
晚霞的光辉一点点流逝,夜色笼罩了人间。
屋子里静的只能听到床上关天翔发出的平稳的呼吸。
沉默了许久,梅思影才怔怔道:“小云失忆了?”
“是的,梅姐姐。所以我也认不得你了。”龙小云抱歉地笑了笑,“两年前我醒来时,脑子里一片混乱,我记得地牢,记得一片厮杀,然后马车,然后……我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去的关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在方郎中的医馆当了两年学徒,后来就遇到了李叔叔。李叔叔带我回关外找梅大先生治我的失忆,却没想到梅大先生被冷月宫抓走了。”
李寻欢靠在椅背上一直没有说话。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梅思影叹了口气,她知道李寻欢心里不好受。她并不责怪他,但是她仍然为小云心痛。她也难以原谅自己,小云失忆了两年,她都全然不知;而只是听蓬莱岛的卜算子说了李寻欢有难,她就不顾王怜花的阻拦回了中原。
一个母亲,难道不应该把自己的儿子当成最重要的人吗。
如果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个另有其人,她还算是个称职的母亲吗。
“小云,关于失忆症我也知道一些,等关公子醒了,我便帮你看看吧。”梅思影道。龙小云觉得梅思影的声音有些哽,以为她是怜悯自己的遭遇,心中顿生感激。
李寻欢却默默望着她凝视龙小云的目光,咳嗽起来。
关天翔醒来时,窗纸透出青灰的冷光,想来不过四更天罢。
他眼神渐渐清楚起来,看到了坐在床尾的李寻欢。李寻欢和衣靠在床阁上,安静地闭着双眼。关天翔觉得他脸色白得吓人,心想他怎么不快回去好好睡一觉,还在这里傻坐着。
他动了动,顿觉浑身剧痛。然而这人也是个拗脾气,忍着痛把自己撑起来靠在床边。他这一动让刚刚浅眠的李寻欢一下子惊醒了。
“关兄,你醒了!”李寻欢嗓音有些暗哑,疲惫的脸色却一下子亮了起来。
“唔,怎么回事?”关天翔糊里糊涂地问。
李寻欢笑了,把冷月宫的事简单与他说了一番。
关天翔一拍大腿,道:“想起来了,当时一进那梅林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你突然间就晕倒了,我怎么喊也喊不醒。还好我懂些岐黄之术,看出了这是个阵法。我画了个符,可是没有足够力量的法器能破此阵。最后想起来我这副皮囊总还是土属性的,土可以克水嘛,干脆往自己身上一拍,把自己做成法器得了。果然,这阵就破了,你也醒了。”
“关兄,好轻描淡写。”李寻欢苦涩道,“你差点就死了。”
“江湖人过得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最不怕的就是死。”关天翔朗然笑道。
“关兄,若不是为了我……”
“李寻欢,你能不跟个娘们似的!我看你顺眼,愿意为你两肋插刀,咱们谁也不欠谁!”关天翔佯怒道。
李寻欢微笑起来,不再多说。他起身去桌边到了碗水,又折身回来,捧给关天翔。
关天翔看了看他苍白干燥的唇,一推道:“你自己喝吧。”
“我喝酒。”李寻欢笑道。
“那你凭什么给我喝水?”关天翔亦笑道。
李寻欢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把手中的碗往前递了递,关天翔接了过来,问:“你肩膀的伤怎么样了?”
“无碍了。”李寻欢道。
“你喜欢忍着就随你便好了,反正是你疼,我又不疼!”关天翔把水喝光道。
李寻欢也不反驳他,拿过他手中的空碗。李寻欢知道关天翔好面子,故意要表现出一副中气十足的样子。但受了那么重的伤,身上一定不会好过的。
“关兄,我再度些真气给你吧。”李寻欢说着就要扳过他的肩膀。
关天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能不能不这么胡来。你当自己是铁打的么?”
关天翔的手冷得像冰,李寻欢的手却滚烫。
“你在发烧,回去睡吧。”关天翔道。
“我就睡在隔壁房间。”李寻欢亦不勉强,抽出自己的手,扶关天翔躺好,轻轻吹熄了灯。他走到门口,又看了看床上,才合起了门。
院中传出夏夜的虫声,细小而窸窣,飘散于微风中。
是曲蟮在叹巢吧,李寻欢心里想。
明月高高的悬挂在深蓝色的苍穹,银色的月辉散落在寂静的亭廊。在关外时,李寻欢经常一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赏月。
夜色微寒,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着咳着,他想起了关天翔正在休息,又连忙止住了。
他望着月亮,突然觉得她并不像以往那般寂寞了。其实月亮从来都不会寂寞,寂寞的只是人而已吧。李寻欢的脸上漾出了浅浅的温柔笑容。
不可为之事
关天翔再次醒来时,身体已经不想之前那般疼痛,他掀开了被子,坐到床边。整个人还有些恍惚,默默怔了一会儿,才想起昨夜李寻欢在,后来被他打发回去的事。
这时门“吱呀”了一声,关天翔立刻盯着门口,推门进来的却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女子看了他道:“关公子醒了?”说着端着药走进来。她把药放在桌上,道:“我是大夫梅思影,让我为关公子把把脉吧。”
关天翔觉得这女子很不一般,南国的女子他看得多了,见了男人多有些扭捏羞涩之态,鲜少有如这女子一般大方淡然的,而这种大方中,却又不失庄重成熟。
关天翔含笑伸出手,“有劳梅姑娘。”
梅思影搬了圆凳在床边,坐下切脉。来回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