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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燕常言尽於此,不愿再与他多说,屏息养神,想着曹真曾对他说过的话。
那时曹真看过他之後,想了许久,才十分羞愧的同他说道,此毒不能尽解。曹真说过,王府之毒极为精妙,是毒却又非毒。这世上万物,物性相异相克,皆有不同,此毒绝不致命,彷佛寻常之药,不过被芍药花种做引,才醉人深重,以至於浑身绵软,丝毫不能动弹。
那时何燕常曾问他:“此醉同醉酒是否一般无二?”
曹真迟疑片刻,才说:“只是相似,其实不同,不然用解酒的法子即可解毒。”
何燕常叹息一声,当时只想,此生远离荷花池即可。却万万不料多年之後,却会有今日。
沈梦将之前脱下的污脏旧衫扯坏扔进溪水之中,然後将何燕常的衣衫穿在身上,又用了宽袍将何燕常裹住,歇息了许久,才将他抱在怀里,看了看月亮,便朝山下走去了。
何燕常被他搂抱在怀里,无力的依靠在他的肩头,脸颊也不得已的贴在了沈梦散开的,仍旧带着湿意的长发上。
沈梦走得极快,虽然将他抱在怀里,又在山林中行走,却如履平地的一般。何燕常想起当年在教中之时,也曾感慨於这人习武的天赋,如今却只是苦笑。
沈梦走得随稳,却仍微微颤动,何燕常只觉得他的脸颊被那些湿润的发丝磨蹭着,让他痒得有些难受。
他被沈梦紧紧的搂着,听着沈梦几乎轻不可闻的呼吸声,突然想起那一日在香雪山庄之中。
那一日也是沈梦将他搂抱在怀,自湖面轻踏水波,直至湖心小岛,然後将他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
何燕常想,真是可笑,在那之前,他以为他甚麽都不在意,便是沈梦要取他性命,也可以随他去罢。
却不料不足月馀,他便改了心意。
沈梦突地笑了,却不曾停下脚步,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何教主,你还记得那时在香雪山庄麽?我把你抱在怀里,带你去天心阁,你那时可曾想到,你也会有今日?”
《西飞燕》 十二
何燕常终於怒极,只是大怒之後,反倒笑了出来。
他不知沈梦是如何知晓菡萏花药一事,只是一路风尘的赶来,被他摁在水边犹如泄愤一般的羞辱了许久,又被他犹如妇人一般的半抱半搂着,心中只觉得疲倦烦躁,可听他问了这句话,却极想发笑。
那时他冒险来香雪山庄,却误入樊笼,落在沈梦手中,心中已早有预料,想来不过是死路一条,不过是早死或者晚死罢了。却不料沈梦居然令他大吃一惊。
因此这一次再会,无论沈梦做出甚麽,他都不会惊讶。
同床异梦了七年,可惜直到香雪山庄,他才清楚明白的知道了,教主宫里那个温驯顺从,姿容惑人的沈梦,并不是真正的沈梦。
沈梦见他并不答话,反而笑出声来, 便立刻问他道,“你笑甚麽?”
何燕常不由得大笑,片刻之後,才说道,“沈公子说笑了,我倒着实不曾想到会有今日。”他稍一停顿,沈梦便彷佛屏住了呼吸,要仔细听他说些甚麽的一般。
何燕常的手臂无力的搭在他的背上,手指因为半悬的不适感而想要抓住沈梦的衣衫,只是丝毫力气也无,只是微微的蜷曲,随着沈梦急切而又沈稳的步履轻轻摇晃。
沈梦的手臂搂在他的腰间,慢慢的收紧了。何燕常终於松开了手指,低声的说道:“我以为你若是聪明些,便该在香雪山庄,就取了我的性命。”
沈梦僵了一下,却出奇的并没有反驳。
馀下的一路,竟然都静得出奇。偶然会听到沈梦不经意间踩到地上跌落的细枝,又或者林间高处的鸟雀不知因何而惊起,除此之外,便静谧的犹如梦境一般。
月光渐亮,却又温柔白皙,犹如白银一般,沈梦抱着何燕常,在沉默中穿过山林,不知走了多远,月光终於渐渐转淡。
不久之後,便要天明了。
何燕常知道他是要出京,却不知他出了京之後,又有何打算,只是他此时身不由己,只能由他去了。
京城之外山脉绵延,虽不是高山险峻,却有数处易守难攻的关口。何燕常看着月亮,估摸着他行走的快慢,只能大概猜他是要往哪里去,眼下大约是在哪里,却并不知他到底是去往哪一处。
等到天际微白,沈梦还不曾走出山林,何燕常终於忍不住惊讶,不知这人到底要在这山里行走几日。
他只是隐约的觉着,沈梦怕是在城里装疯之时,就已经在心中谋划此事了。
他早就疑心这人并非当真疯癫,不过是藉此保命罢了。
他听说小王爷病重,又算得时日将近,因此伤势虽未愈全,仍旧一路赶回京城。他大约料到沈梦会在京城守株待兔,等他自投罗网,只是时日无多,他不得不回来京城。
何燕常初进城时,在药王庙里偶遇了沈梦,虽然与这人不曾照面,可听他言语清明,却丝毫也不惊讶。他早就猜到这人不过是装疯卖傻,当日在京城,虽不知他因何疯癫,何燕常却只是不信。
他与这人同起同卧七年,如何能够不知?沈家陡生遽变之时,沈雁林还是个少年,却还是忍了下来,一路走来,直至跪倒在他脚下。
这人将本性遮掩住了,看似温驯柔顺,实则不然。
这样的人,无论遇着甚麽,都不至疯癫。
更不会只是听闻了王府中人说他丧命在火场之中的话後,便发了疯,失了神智。
等到第二日夜里,沈梦给他看了一样物事。
沈梦沿着极隐秘的标记,带他走去了一处,然後从泥土中掘出封藏极好的一把钢刀,又一层层剥开紧裹的白布,撕去油纸时,何燕常终於变了脸色。
那是两人离开山中,他许给沈梦的信物。
是妙手石香赠与了他,又被他拿来藏住那半道密旨的那双鸳鸯刀中的雌刀。
《西飞燕》十三
何燕常冷冷的看着那柄雌刀,心中突然极为恼怒,只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怒火,却又让他觉着荒唐可笑。
他还记得那一日在城中,就在何记香火铺外,他记得极清楚,这人两手空空,跌跌撞撞的自大火中跑出来,狼狈不已,却又毫不自知。
何燕常看他身边空无一物,丝毫不见那把雌刀的踪迹,竟有片刻的迟疑,有那麽一刹那,他当真以为这人失了心智,发了疯。
只是如今看来,这把刀藏得这样仔细,这样好,若是还有哪个要跟他说这人哪怕曾有过片刻的疯癫,他都是绝不能相信的。
沈梦把刀炫耀一般的拿到他的面前,捏着他的下颌,教他看着手里的刀,质问般的同他说道:“你的那把放哪里去了?怎麽不随身带着?”
何燕常看他彷佛爱抚一般轻轻摩挲着剑身,心底突然涌起一种极深的厌恶。他闭上了眼,不愿再多看这人半眼,平淡的说道:“丢了。”
沈梦僵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似乎在审视他话里的真假,片刻之後才说,“怎会丢?你不是很爱这对刀?”
何燕常不想再听他多说,又觉得眼睛疼痛,便伸手遮住双眼,不露痕迹的轻按了一下。
沈梦却留意到了,皱了一下眉,立刻追问他道:“怎麽?”
何燕常没有说话,沈梦十分不悦,沉下脸来,用力的握住他的手腕,强硬的拽开,用拇指抵着他眼皮,逼他睁开双眼。
何燕常十分难受,只是浑身无力,不能推开他,便低声说道:“沈公子,我在庆王府时吸了毒烟,如今积毒齐发,眼睛已经坏得厉害了。若是睁开眼来见着光,便疼痛得难受。”
沈梦愣了一下,十分不解,“你那时在庆王府里,不是好了麽?”
何燕常却只是沉默不语。
沈梦深深皱眉,突然问他说:“我那时把你放在猎户家中,不是给你留了解药的方子?你回到教中,难道曹真不曾替你看过,不曾替你解毒?”
何燕常不知他说得甚麽,只道,“不必沈公子费心了,我双目失明,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只是话已出口,却突然想起那时沈梦把他困在山民家中,小心翼翼的塞入他怀中的那张黄纸。
那时他愤怒痛恨之极,竟丝毫不曾留意,脱身之时,那张黄纸究竟去了哪里。
沈梦见他话语疏远淡漠,即刻便恍然大悟,因此竟极其的失望,冷笑了两声,才说:“原来你到底还是不信我?”
何燕常终於睁开双眼,直直的看着他,似乎觉着他问得荒唐可笑:“不知沈公子想要教我信些甚麽?”
沈梦竟彷佛一时语塞,只是怔怔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