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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燕常却不以为然,说:“圣人也说了,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倒是你,这样的假道学,听人一说便恼羞成怒,只怕心里更是有鬼罢。”
何林重重的“哼”了一声,嘲讽他道,“圣人说过的话多了,只不过唯有这句话最合你的心意,所以你把圣人搬出来罢了。圣人还说过别的呢,比如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怎麽不见你奉若圣典!”
何燕常不想他会反过来教训自己,笑了起来,然後才说:“我可没有以貌取人,我是怕你不放心,所以说来教你宽心的。难道你还当真信了?”
何林哪里信他,微微冷笑,说:“你的话,我要真信了,才真是教人不放心哩。”
何燕常见他似乎精神了许多,便问他,“你那娘子,做了甚麽十恶不赦的事,教你这样恨她?”
“……”何林紧紧的捏着木碗,片刻之後,才咬着牙说道:“她是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人。”
“哦……,”何燕常心想,只怕这女子生得太好了些,所以这样不安分。
“她眼高於顶,心思毒辣,生性凉薄,任性妄为,独断专行,她……,”何林一口气说下去,说了这许多,却彷佛连他自己也愣住了。
何燕常略微一想,突然问他,“你娘子比你大麽?”
何林吃了一惊,警觉的反问他道:“你怎麽知道?”
何燕常便笑了,说:“果然被我猜中。你既然说她独断专行,想来她在家中是做惯主的,便是嫁到你家,也一时改不了,只是女子以夫为尊,若是她又大你许多,自然不会十分的尊重於你。”
何林半晌无语,何燕常便又问他:“你落得今日这番地步,也是因俩她的缘故麽?”
何林“哈”的笑了一声,又短促又怪异,许久才沉沉的说道:“是,皆是因了她的缘故。”
七 【七】
何燕常听他口气与平常大不相同,连声调都低沉许多,便忍不住替他觉着惋惜,轻声问道:“你心里很喜欢她罢?”
何燕常听到他指节作响,不必看也知道,怕是他拳头攥得太紧,连关节处都泛白了罢。
“不想说就算了,”何燕常觉得有些为难,他好不容易想要开导这小鬼一番,却不想会是这样的艰难。
的确,鲜血淋漓的伤疤,换了谁,也都是不愿揭开的。
“我怎麽会知道!”何林突然生气的冲他吼了起来,“谁想喜欢她!”
何燕常“哦”了一声,扬起了眉毛,似笑非笑的说道,“那,你就是讨厌她喽?”
何林焦躁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说:“我不知道。”
“……”何燕常还是忍不住想要开导他,循循善导的问他道,“她做了甚麽事,教你这样记恨?”
何林沉默许久,才说,“或许她是我仇人……之後,或许她……”何林说到这里,再也不肯往下说了,只是低声的喃喃道,“我就只有过她一个,那麽多年了,谁知道是不是日久生情?”
何燕常静静的听着,竟觉着有一丝心酸,不知是为了何林,还是为了当年也曾如此失魂落魄的自己?
“我也试过找别人,可就是怎麽都不行,怎麽都不对,我总是想起她,只有她,……”何林彷佛是在自言自语,可他的声音都在颤抖,彷佛无法克制的一般。他的喘息透过指缝传到何燕常的耳中,就连此刻听他倾诉的人,似乎也能稍稍体会他此刻心中的痛苦。
“我有时真是恨她,怎麽能够装得那麽若无其事,怎麽能够……,”何林抿紧了双唇,彷佛用尽了全身之力,才能将心中的怒火按捺下去。“我有时甚至想,杀了她算了,那就一了百了。”
何燕常没有开口。
“可……,可临到了关头,我却下不了手,”何林突然大笑了起来,似乎是在问他,却又彷佛只是在自言自语,“我居然舍不得,”何林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几乎喘不上气来,“她想杀我,可我居然还舍不得杀她!”
何燕常听他笑得癫狂,声音愈发的沙哑,犹如魑魅一般,暗暗的心惊,伸手捉住他手腕,沉声说道:“吸气,静心。”
何林的笑声渐低,终於消无声息,只有极轻的呼吸声。何燕常微微觉着异样,心里一动,便抬手去摸他的脸庞,果然摸到一片冰凉。
“哭了啊……,”何燕常有些伤脑筋了,便是再怎麽倔强固执,终究还是个小鬼呵。
“才没有!”何林慌了起来,还要辩解,“都是你抓得太用力!”
何燕常低低的笑了起来,何林听他发笑,又羞又窘,用力挣脱,恼怒的“哼”了一声。
何燕常这才收起了笑意,一本正经的问他道:“那你是怕疼所以才哭的喽?”
何林大约被他气得不轻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将两个人的碗摞在一起,又抱起汤锅,转身就要走了,何燕常却伸手扯住了他。
“放手!”何林恼羞成怒般的冲他大声吼道。
何燕常“哦”了一声,含笑问他,“怎麽,我又没用甚麽力气,难道你又要哭麽?”
何林被他气得几乎当场就要把碗摔在他脸上,最後却只是说:“难道你看我哭了很得意麽?”
何燕常大笑起来,却在他暴怒之前,摸到了他的手,轻轻的握住,然後才温柔的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何林被他握住,怔怔的,既不挣脱,也不言语。何燕常心里一软,又低声说道,“便是哭了,其实也没甚麽。谁没有几滴伤心泪?”
“……你呢?”何林突然问他,“你也哭过麽?”
何燕常不料他会反问,愣了一下,又思量了片刻,才说:“大约也是有过的,只是不太记得了。”
何林看他许久,纵然何燕常目不能视,却也有所察觉。
“怎麽?觉着我很厉害?”何燕常笑微微的问他。
“觉着你这魔头不似人,”何林冷冷的说道,“其实你这一生,只怕都不曾为谁落过泪罢!”
何燕常不能答他。
他怎会不曾?
他自然是落过泪的,只是深以为耻,不愿告知於人。
他此生只落过一回泪,便是在香雪山庄,五感俱失之时。
七 【八】 微H
那一段时日,他此生都不愿再多回想。
沈梦夺去他五感,令他无所遁形。香雪山庄之事,就彷佛明镜一般,将他心底的恐惧尽展无疑。
原来他并非是他自以为的那样无所不能,也没有他自以为的那样蛮不在乎。他对沈梦,或许还是有所求的罢,所以才会在一片死寂之中慢慢绝望,生出心魔,癫狂起来,甚至生出难以消除的杀意来。
何林见他迟迟不能回答,便冷笑起来,说:“果然被我说中麽?”
何燕常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突然笑了起来,笑了片刻,然後才又说道:“人间亦有痴於我。这位少侠,与你一比,我倒果然是无心无肺,无情无意的了。”
何林怔了一下,却彷佛不知如何对答的一般,一时静了下来,只听得轻轻的呼吸声。
何燕常同他说,“既然是伤心事,还想她做甚麽,人间红粉佳颜无数,你又何必锥心刺骨的,总是放她不下?”
说了说,又想起:“我有个旧识,虽比你略大些,却是生得极好的,又善解人意,虽是青楼女子,却极有情意的。你若是见了,定然喜欢。改日带你去见她。”
何林再也不料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便有些恼羞成怒,沉声说道,“你自己去见好了!”
何燕常不想他会这样恼怒,倒愣了一下。
两人之间,顿时静默一片,竟有些尴尬。何林抿嘴许久,突然瓮声瓮气的说道:“我试过了。……我对着女人,已经不行了。”
何燕常十分震惊,何林彷佛自暴自弃的一般,又恶狠狠的说道:“就算多美的女人都没用,我都试过了!”
何燕常似笑非笑,问他道,“小鬼,你这一生,能见过几多美女,还敢大言不惭的说甚麽“都试过了”……”何林大怒,说:“总比你美便是了!”
何燕常倒是毫不介怀,想,他年纪轻轻,正是情欲正盛的时节,又怎麽会不举。又想起他清晨之时也曾情动难耐,纵然是不能行事,只怕也是心结难解,并非甚麽不治之症。沉吟了片刻,才笑吟吟的说道,“你年纪轻轻,便对色欲之事如此看重,一旦不举,便日日宣淫,真是……”
何林气得踢了他木椅一脚,何燕常哈哈大笑,却趁机捉住他手臂,将他拉到身侧来,然後伸手抚上他的脖颈,用力的捏住他下颌,低头亲住了他。
何林被他扯到怀里搂住亲吻,